震耳的鼾聲,姜姐這才開口吩咐我先別洗碗,指著混兒的房間讓我進去看看冼老師,叫我用家裡給客人備用的毛巾給老師擦把臉。原來冼老師下午還要繼續上課,正在混兒的床上休息,而混兒自己對著電腦打著遊戲。
見我拿著溼毛巾進來,混兒一豎大拇指,小聲說道,這小冼同志算是個人物,千杯不倒啊。老秦同志當場就反胃了,也好,醉後人才明白過來,想到我是他唯一的種苗了。冼老師也沒睡,閤眼養神,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我沒理會混兒,將毛巾碰在冼老師的手上,他道了聲謝謝,擦了把臉,這才起身端起桌上的茶水猛喝了幾大口,問我會唱老家的黃梅戲嗎?他怎麼知道我是安徽人?在外面一聽是安徽人,只要你不是手拿破碗一副乞討相,一般都會想到黃梅戲來,好像安徽只有乞丐和黃梅戲了。可能是混兒跟老師背後提及過我,我應付一句:當然會。混兒停下忙碌的手,唱出一句來:樹上的鳥兒成雙對。然後忽然問老師,哥們兒成對了嗎?
阿蓮的故事 68(2)
冼老師訕笑一聲:都成對好幾回了,可惜都飛出了鳥窩,單飛了。說著居然用粵語哼唱起來,很委婉,也很淒涼的曲子,我聽不大明白歌詞,冼老師邊唱邊用筆在紙上寫著,後來清理衛生時,我偷偷留下了那張紙,字寫得很漂亮,而歌詞有點像古詩:
分飛萬里隔千山
離淚似珠強忍欲墜凝在眼
我欲訴別離情無限
匆匆怎訴情無限
又怕情深一朝淡
有浪愛海翻
空嗟往事成夢幻
只望誓盟永留在腦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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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訊你休疏懶
只怨歡情何太暫
轉眼分離緣有限
我不會負情害你心灰冷
今天送君忍淚難
哎呀難難難
難捨分飛冷落怨恨有幾番
心聲託付鴻與雁
囑咐話兒莫厭煩
你莫教人為你
怨孤單
我一直保留著那張紙,每當看到那上面的字跡,就想起冼老師當時吟唱時的神態,一個看似目空一切的男人,在唱出那腔調時,也顯得纏綿離愁。房間裡的歌聲依舊在迴盪,我在廚房聽得也很真切,此時,老秦好像上了趟衛生間,一出來就應和一聲道:小冼,這歌好聽,我每回上廣州那邊歌廳,朋友都愛唱這曲子,哎呀難難難……
怕是小姐唱給你聽的吧。客廳裡的姜姐酸溜溜地數落起丈夫。而歡歡也出了房間,說真是太好聽了,要冼老師改天送她那歌曲CD。
冼老師收了聲,也到了客廳,說下午還要繼續上課,不玩了。
阿蓮的故事 69(1)
可自此以後,我的腦海裡時常迸發出那首曲調,像朵小浪花撞擊著一個女孩子的心扉,一個18歲的女孩子,一個小保姆,從煩瑣的生活中給自己找到寄託,這寄託的參照物很虛幻,卻讓我的內心世界多了分色彩,就如同一個在都市裡迷途的女孩,在灰色佈景下茫然失措時,看到前方有處醒目的路牌,彩色的招牌,依賴想像,去憧憬虛擬下的景物,踏上並非真實的路途。
我又在平靜中度過了幾天,有老秦在,秦家的內訌暫時休眠了,混兒也不敢在外頭混夜了。小麗只白天打過電話,家裡沒人,是我接的,晚上她又不敢打電話,只好讓我轉話給混兒,叫混兒把那手鐲早點套到她手上。看來我猜的沒錯,手鐲有她小麗的一份兒。
混兒放學回來,我揹著歡歡跟他說了這事,混兒沒當回事,說一隻值一千多塊錢哪,太便宜她了,再打電話就說他爸忘了買。後來,小麗又打電話來,我將混兒的話又重複給她聽。她急了,直接在電話裡就罵混兒是個老流氓,吃飽了褲子一提就不認賬了,改天親自上門卸他Gui頭。口氣完全是個女阿飛,我倒是替混兒擔心起來,也更為自己提心吊膽。小麗真要上門將事挑明來,我也罪責難逃,因為我一直對姜姐隱瞞混兒在家裡的齷齪之事,這可是嚴重失職。作為守家保姆,這不等於擅離崗位嗎?一旦敗露,混兒最多也只能挨頓老秦的皮肉之苦,我肯定要被剷出家門的。所以,剛平靜下來的心,又因為小麗的一句話而不安著。眼看著半個月試用期限快到了,在這節骨眼上,讓小麗插上一槓子來,我怕是凶多吉少了。
第十四天裡,混兒早早放學回來,見歡歡還沒回家,我趕緊跟她提到小麗要上門找他,並多問一句:小麗不是你女朋友嗎?怎麼像個討債的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