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信痛苦地叫道:“你就這麼忍耐著?你為什麼不逃走?在把身體累壞以前,你為什麼不逃走?難道身體不是比債更要緊嗎?”
“可是我逃出來以後又能幹什麼呢?我不識字,也不會打算盤,我只能四處流浪或者去做妓女。逃出來以後就不能回家,所有的人最後都是那個下場。”
“姐姐,你這八年來什麼高興的事情都沒有。一想到春姐姐的事,我這些年過得實在是太幸福了……”
阿春突然說:“也不全是痛苦的經歷……”
阿信不解地看著姐姐。阿春說:“有一個監工對我很好,他總是保護我……他叫平野先生,跟我說了很多話。他鼓勵我,安慰我……因為有了平野先生在,我才能堅持到現在。”
阿春的神情變得溫柔起來,阿信靜靜地凝視著阿春。阿春又說道:“要不是我的身體成了這樣,我真想永遠待在工廠裡。只要能夠待在平野先生的身邊,再苦的工作我也不在乎。我生病以後,雖然對一切都已經死了心,可一想到再也不能見到平野先生,我就……”
“春姐姐……春姐姐,你喜歡平野先生嗎?”
阿春慌忙做出吃粥的樣子,沒有回答。
阿信又問:“你們說好了要結為夫妻嗎?”
第八章 出逃(10)
“我只是一個女工,哪能有這種非分之想。而且,我的身體成了這個樣子……”
阿信沉默了。阿春悽然一笑:“我怎麼說起這些話來了,我對誰都沒說過。都是阿信不好,說那些荒唐話……”
阿信說道:“我放心了。我一直以為春姐姐只是在受苦,沒有一點快樂的回憶……”
阿春黯然地說:“就是說了也沒有用啊。我再也不可能見到那個人了……”
阿信寬慰姐姐說:“當然還能見面。只要你的病好了,不就能見到他了嗎?你為了這個,也要好起來啊。是吧?”
阿春又是悽然一笑,阿信默默地看著她。
突然,阿藤衝了進來,“阿春……”
阿信叫道:“娘……”
“我接到了‘阿春病速歸’的電報,就慌忙回來了。阿春,這是怎麼了?你為什麼躺在這裡?”
阿春叫了一聲“娘”,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你哪裡不舒服?”阿藤問著阿春,阿信抱住娘痛哭起來。
作造、阿藤、莊治和阿信圍坐在屋子裡,氣氛十分緊張。作造責問阿通道:“是你打的電報?真是多事!”
阿藤生氣地說:“這怎麼會是多事?女兒都快死了,我這個當孃的不在身邊怎麼行呢!”
莊治說:“娘,你再不好好地掙錢,這個家可真完了!去年米的收成就不好,今年的米才剛剛插完秧,要等到秋天才能收割,這中間我們吃什麼?家裡有個病人,加上阿信又回來吃閒飯,就算娘回來,阿春的病也不會好啊!”
阿藤憤怒地狠狠打了莊治一記耳光,“你還是個人嗎?錢又算什麼?你一個當大哥的,就算是餓死,也要讓妹妹見到母親,這才是兄妹手足之情啊!你既然這麼捨不得錢,我就什麼都不吃好了!我來照料阿春,行了吧?”
莊治說道:“我也不願意說出這麼無情的話。可不管怎麼累死累活地拼命,總是擺脫不了這個窮命,讓我怎麼還能管什麼人情不人情的?”
作造喝道:“莊治,別說了!”
莊治卻並不在乎:“雖然生在這樣的家裡,可是我想到自己是長子,就一直默默地幹到現在。可是,大家都由著自己的性子,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那我再怎麼拼命幹活,也總是還不完債,我也娶不上媳婦。”
阿藤痛苦地沉默了。莊治又說:“要是這樣的話,索性我也出去做工好了。我一點也不想繼承什麼佃農的家業。我已經受夠了!”
阿信慌忙說:“大哥……對不起,我馬上就會出去幹活的,我一定會往家裡寄錢。”
莊治不悅地走了出去。作造說道:“莊治也不容易啊,他身為長子,不能扔下弟妹們不管。可是不管他怎麼拼命,日子總是這麼難過,也難怪他會說那樣的話。”
阿藤說:“又不只是莊治一個人在幹活。阿春、阿密和阿信都把掙的錢給家裡。可是日子總是這麼艱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我真是難受極了……”
阿信突然說:“這是因為佃農制度不合理。我們收的米,有一半被地主拿去了。被拿去了一半米,佃農就不夠餬口的,被逼無奈只好跟地主借米,借來的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