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馨依偎了片刻,她揚了揚手中之物。“合同呢?還籤不籤?”
“籤。”開玩笑,生意人若三兩杯迷湯一灌便暈頭轉向,還怎麼在道上混?再說,他實在是被這賊丫頭賴怕了,白紙黑字最可靠。
“那……不得無故推託這條, 若是有故呢?”
你哪回不是有故啊……誰說得過你啊!
“沒得商量。”他很堅持。誰管有故無故,不想聽。
“……”看來真憋壞他了,怨氣沖天呢!
“穆新柳,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休想轉移話題。”那是哪根蔥,他一點也不——忽然一頓,他瞪向她。
“還是你比較喜歡慕容新柳?”
是“客舍青青柳色新”的……那個新柳……的意思嗎?
他呆愣著,移向她腹間,死死盯著,怎麼也移不開。
“再不喜歡,我可沒辦法了,警告你,不許再往下念。”
她死也不聽後面那兩句。
自己也真夠豬腦了,名到用時方恨少,才想到後頭那兩句——這紮紮實實就是一首送別詩!她什麼不好挑,去挑一首觸黴頭的!
“我忘了。後頭還有嗎?”他極為識相地順著他話尾答。
“嗯,很好。”
“……真有了?”大掌摸摸她肚腹,還是覺得好不真實。“有讓大夫診過脈嗎?確定了?”
“我自己就是大夫。”
……也是。
又是安靜片刻。
“其實我不介意用『陽關』。”她都敢說要用渭城了,沒道理他沒膽識用陽關,若她肯多生幾個的話。
“……慕容浥塵,你想死嗎?”
“好好好,真忘了。”
他們一家是要相守一生的,那種詩句不記也罷,他們用不上,也永不唱送別曲。
卷外之章(不棄)
——若能用一世福分交換,我只願與你再結一世緣。
那年的冬天很冷,長得像是沒有盡頭。
它正努力長大,學著如何生存、接觸理所當然的弱肉強食。
但,或許是他太笨拙,剛開始,總是學不會。
它討厭血的氣味,總是噴得它滿臉,小兔子在它爪下掙扎,看起來好可憐的樣子,它一個遲疑,便讓晚餐給溜了。
頭一個獨自面對的冬天,好寂寞,好難捱。
原就學不太會狩獵,皚皚白雪覆蓋下,能找到活著、會動的生物更是少之又少,它總是捱餓,只能吞吞幾顆澀果子勉強果腹。
而後,它發現了她。
那個小東西就在結了霜的樹底下爬來爬去,這種生物它從來沒見過,她不像小兔子一樣有一身雪白的毛,但是她身上有小毛帽、小毛裘,渾身裹得像顆小毛球,圓滾滾的,比小兔子還可愛。
它不曉得她為什麼會在那裡,好多生物都躲到溫暖的地方過冬去了,她一直在那裡的話,等入了夜、大雪一下,她就會凍死。
它緩步踱上前去,好奇地舔了舔她裸露在外面的肌膚,軟軟嫩嫩的,帶著淡淡的乳香味,它想,應該會很好吃,比那隻逃掉的小兔子還好吃,而它肚子很餓。
小東西忽然一張手,抓住了它一撮毛髮,力道不重,所以也不太痛
“呵、呵呵……”小傢伙嘴一張,發出軟軟的聲音,歪歪倒倒地站起,朝他飛撲而來。它懷疑她想抓住他更多的毛,身體一側,躲開了。
小傢伙跌在地上,歪頭瞧了瞧他,它也瞪回去。
“呵……”她以為它在跟她玩,不死心地爬起,又撲抱而來。
不對!它幹麼要躲!應該是她要怕它才對,它會吃掉她!
這一猶豫,竟讓她暗算成功,小小的身體撲到它身上來。
它可以反撲,她比它小很多,一用力就可以捏扁扁,可她不怕它,還湊上來,用自己軟軟的肌膚蹭他,好奇怪。
尋常小動物一看到他都會害怕地逃掉,只有她不會,還跟它玩。
它有點捨不得吃掉她了。
這個冬天很長,很寂寞,它需要一個玩伴陪它過冬。
等冬天過了,它再來考慮要不要吃掉小傢伙。
反正,她小小的,連走都走不穩,它不擔心她像小兔子一樣逃掉。
它將她叼回洞穴裡,把果子分她吃。澀澀的酸果子她不吃,咬了一口就哇哇哭,然後吐掉,它只好把軟軟的甜桃讓給她,自己吃掉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