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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部分

曉維也不搭理他,直到抵達她的臨時住處時才說了一句:“你早回吧。”

周然停好車:“太晚了,我送你上樓。”

在電梯間裡曉維就感到不舒服,勉強到了家門口,開啟門甩掉鞋就急急往洗手間走,不管身後的周然。

周然說:“借杯水喝。”

曉維頭也不回:“自己倒,走的時候幫我關門。”

曉維把晚飯都吐了。她刷過牙洗過臉,聽到關門聲,想來周然已經走了,又把脫下的衣服隨手丟進洗衣筐,開啟蓮蓬頭洗澡。

曉維胃口不舒服不全然是酒的緣故,或許還因為這一整天不礙眼的人和事累積得太多,現在就有了噁心的感覺。

剛才那一屋子的人,只要是她還算認識的,就沒幾個是讓她能覺得舒服的。那個養了三房姨太太還道貌岸然地教育別人夫妻相處之道的男主人主人高萬年,那對丈夫貪歡妻子好賭的李副總夫妻,那個口碑很差傳聞很多的官員,那個經常扭曲事實睜眼說瞎話的談話節目主持人……也包括女主人高太太。

按說像林曉維那樣柔軟的心腸,本該把高太太列為同情進而維護的朋友範圍。可是她終究對這位貴婦人喜歡不起來。她拿腔拿調擺著高人一等姿態從不顧及他人感受,尤其喜歡站在“我是為你好”的至高點上對人指指點點,就像中午她把王太太說得灰頭土臉那樣。

幾十分鐘以前,曉維也被迫承受了她的好意,聽她指點自己的髮型和唇膏,聽她教授自己如何自我修煉自我提升維護在丈夫心中的地位,又聽她講她新投姿的嬰兒早教機構。曉維幾度試著轉移話題,每次話題又被轉回來,她坐如針氈又脫身不得。後來她發現喝酒的時候高太太的話比較少,結果卻是她自己先喝多了。

此時喝多了的曉維開始同情周然了。她猶記得當年那個乾淨清爽陽光健康的大男生,學與玩都輕鬆自如,活動課只和男生打籃球,晚自習的後一半時間總是光明正大地看包著語文書皮的翻譯小說,與任何人都保持著友好而適度的距離。曾幾何時,他陷入這種本該與他格格不入的人群中,與他們相處默契,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曉維有些恨自己。以前周然說她“耳軟心軟”,當時她只覺得不中聽,如今則深有體會了。周然一定也是認準了她這點才把離婚這事拖到了今天依然未果。

曉維帶著一點複雜情緒踮腳去拿放在高處的浴鹽。因為喝了不少酒的緣故,她暈沉沉的,平衡感也差,落腳時重心不穩,先是人一歪,再來手一滑,整個玻璃瓶子便摔到了地上,四分五裂,發出清脆的響聲。

曉維自己先嚇一跳,兩三秒後,門突然被敲響:“你怎麼了?”

曉維大腦一時有些不轉,周然剛才明明走了不是?她猶自摒著呼吸,還沒想好該如何回應,門已經咣的一聲被猛地開啟。

曉維反應不過來究竟是自己沒上鎖,還是周然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找到了鑰匙,或者這門太不結實被周然踢開了,但她剛才正在反思自己對於周然的爛好心與沒主見,此時被他瞅見,彷彿心裡的那點想法被他看穿一樣,一時又羞又憤,反射性地抓起另一瓶洗髮水朝著門扔過去:“你出去!”

那瓶洗髮水只是打到了門框上,連周然的衣角都沒碰到,而曉維的身體向前一傾,一腳踩在剛才碎掉的某片玻璃上。

幾分鐘後,曉維穿著毛巾浴袍坐在床頭,頭髮還滴著水,受傷的那隻腳則翹在床頭矮櫃上。周然藉著床頭檯燈的光給她把碎玻璃屑挑出來,用酒精仔細清洗,貼上創可貼。

曉維腳底有兩處傷,創口不算太深,但是非常疼,也流了不少血。傷口疼的時候連太陽穴都一跳一跳,酒精浸過傷口時那痛感更是倏地鑽到心底。她咬著牙不出聲。

浴袍是匆忙套上的,裡面什麼都沒穿。當週然把她的腳稍稍抬高,她使勁地向後縮了縮,免得有漏底的危險。

周然無奈地止住動作:“現在還有剛才,你都用得著嗎?我又不是沒看過。”

曉維也承認自己矯情得過頭。夫妻這麼多年,該做的都做過,即使冷戰談判期間也常睡在同一張床上。剛才她那種反應,倘若說出去會讓人笑死。

“這下子倒有明天缺席的最佳理由了。”曉維把腳縮排被子。明天高萬年夫妻搞了個慈善球賽,曉維不想去,先前還在苦苦地找合適的籍口。

曉維的肚子也恰在這時不爭氣地叫了一聲。她捂住胃,覺得難受。

“我去給你熱杯牛奶。加蜂蜜嗎?”周然問。

“如果你願意,給我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