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來了?”寧馨看見穆梁丘鬆了口氣,婆婆馮露女士的到來大大出乎她的預料,她不知道怎麼面對此時的馮露女士。
馮露看著還穿著深色睡衣的大兒子,穆梁丘長了這麼大,她從來沒見過自己兒子這副樣子過,她甚至連成年後穿睡衣的兒子都沒見過。
穆梁丘走過去坐到寧馨旁邊,心情有些複雜,近一年沒有看見過自己母親了,他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哥,嫂子快生了吧。”穆陽陵看客廳裡一時間沒人說話,乾咳了一聲找出一句話。
“嗯。”穆梁丘只簡單回答了一聲,又不說話了,一時間又沒人說話。
穆梁丘心裡複雜,寧馨心裡更復雜,先前對馮露是不敢惹也不能惹,人家是婆婆,所以所有的東西她為了穆梁丘和自己也得忍著。可是模糊知道馮露是怎樣對待穆梁丘的後,寧馨憎惡著這個女人。現在,懷胎十月之後,她覺得馮露至少生下穆梁丘了,這即便不能抵過她做下的一切,但是,先前憎惡的心情卻是不能有了。然從心裡接受或者原諒馮露,像正常的婆媳一樣相處,寧馨覺得自己一時半會兒還做不到,於是寧馨不說話,橫豎人家來這裡是為了人家兒子的,或者是因為人家孫子,總歸不是因為自己的。
“梁丘。”馮露終是開口了,近半年沒見,穆梁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覺得馮露老了。
穆梁丘沒說話,低著頭看寧馨肚子。
又叫了一聲,馮露臉上出現哀色,長期以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對穆梁丘抱著什麼樣的態度,起先是不能捨下,自己由女孩兒變成女人,然後辛苦了十個月,臨走的時候她不能捨下自己肚裡出來的東西。後來,後來怎樣了?父親讓自己另嫁,嫁的人家顯赫,能容得了一個小孩子,可是指指點點的官太太小姐們容忍不了一個跟過莊稼漢的女人站在她們頭頂上。而穆梁丘更是時時提醒她她有過那樣一段不堪的過去,這就像一根魚刺一樣,只要看見,就覺得喉嚨裡梗的慌。
恨著這麼個東西,可是這個東西又和自己連割離都不能割離掉,但是奇怪的是馮露從來沒有想過送走穆梁丘,潛意識裡,她知道這是自己的兒子。有時候看著這麼個東西,心裡生出一點點類似於母親的情感,馮露會強自壓下自己的情感,甚至有些恨自己生出這樣的情感。想要維持一個正常的母子關係,稍稍有一點溫情的時候,恰恰好的就會有人或者有事兒提醒自己有過怎樣一段不配擁有現在生活的過去。
不送走,又不能正常相處,只能漠視。兄弟姐妹想要奪了馮氏,馮露不想再和馮氏有任何關係,她恨馮氏,恨那個年代,因了那些,她才會由不諳世事高傲潔麗變成現在這副連自己都生厭的樣子。即便穆梁丘和自己不親近,但是她不想穆梁丘再摻和進馮氏,一肩擔了馮氏,這不容易。於是她在姐妹兄弟謀馮氏的時候添了把柴,沒想到最後終是由穆梁丘擔了馮氏,也因此,她把自己和穆梁丘推向兩個對立面。
矛盾的心理,在看見寧馨的時候再次攀上高峰,她清楚的知道兩個階級在一起有多麼不容易,沒有一點點共同語言,這樣兩個世界的人怎麼能相持走一輩子?
她終是想錯了她兒子,他和一個完全和自己活在兩個世界的女人生活的很好,在陳實業出現的時候,馮露有種秘密終於被揭開的感覺,難堪,羞愧,良心不安,還有什麼?後悔麼?她後悔了三十年了。
聽見馮露又叫了他一聲,穆梁丘抬頭,看了馮露一眼,嘴唇翕動,不是不希望自己有一個母親的,很輕易的原諒一個人,他可以做到,因為那些人和自己無關。可是,很輕易的原諒一個叫做母親的人,穆梁丘做不到,於一個母親來說,馮露做的確實讓人無法原諒。
穆梁丘的臉像馮露,但是眼睛像陳實業,馮露看著那張肖像自己的臉面無表情,那雙翹眼尾立起來有些冷酷的樣子,後悔加深了一分。
依舊沒人說話,乍然,寧馨抓住了穆梁丘的手,很用力,穆梁丘抬頭,看見寧馨臉色有些白,竭力穩著聲音說了句“我要生了。”
穆梁丘呆了有一秒,然後抱起人,樓下的司機沒日沒夜的候著,看見穿睡衣的穆梁丘抱著寧馨下來了,反應很快的開啟車門,待人坐穩了開車直驅醫院。沒人再去糾結你錯了還是我錯了的問題,因為穆梁丘的孩子要出來了。
穆梁丘臉色發白,砍頭最恐怖的不是刀落到脖子的瞬間,而是長久的等待刀落下的時間,穆梁丘等這個時間等了好長。
一路風馳電掣,半路時,寧馨羊水破了,孩子急著出世,穆梁丘咬著牙給寧馨擦汗,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