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去,認真地叩首,虔誠地磕了三個頭,額頭貼在冷冷的地板上,淚水狂湧。
顧天明無聲嘆氣,也跪下去磕過頭,手輕輕繞過她顫顫的肩,將她半托半摟地扶起來,不再看那石雕一樣的老者,轉身離開,步伐堅定,沒有一刻的猶豫。
二十餘年的親情,卻因血脈的背叛,竟就這樣煙消雲散。
凝著那光潔地板上小小的水痕漣漪,白髮老者漸漸再不能挺直曾筆直的腰身。
“你們這一下可滿意了?”
跪在房間角落的中年男女,低著頭,什麼話也不敢說。
驅車離開小鎮,順著公路一路往西南走,車子在不太平坦的山區公路上顛簸了兩個小時後,翠綠到仿似要擰出春水的森林撲面而來。
顧天明慢慢開車。
小北已經睡著了。哭過的眼睛腫得像桃子,蒼白的面頰隨著平緩的呼吸漸漸恢復了幾分血色,微微擰著的眉,緊緊拳在胸上的手,偶爾不能自已地無意識地抽泣,讓他知道,這笨笨的傻傻的固執的執拗的妞兒,真的很累很累了。
任他再怎樣想,卻也想不到,這看似柔柔弱弱的小女人,這看似羞怯怯弱的小女人,心思竟是這般的細膩與義無返顧。
怕深愛著的父親見到自己傷心。
好,從此再也不要見。
知道看似無言的父親其實一直關心著自己。
好,我以後會好好活,快樂地幸福地健健康康地生活下去。
甚至,連毫無血緣更毫無感情的兄嫂的感受,也全盤接受。
好,所有所有的財產我全部放棄,無條件放棄。
……
二十餘年構築的世界,決絕地任其轟然崩塌。
從此,我不再是章小北。
從此後,我是章小北。
世人曾趨之若鶩的一切,在這個決絕的女子眼中,竟是恍若無物。
她要的,竟只是親情。
用最最決裂的手段,用最最義無返顧的義無返顧,來成就她心中的親情,來堅守她美麗的夢想。
竟是如此的純粹。
如此的純粹啊。
有些苦惱地揉揉額頭,他在青山翠谷中駕車輕盈駛過,幽如古卷的風景,卻是映不進心中。
第7章(2)
深山幽古,懸崖飛瀑,青山翠谷,沿山間小道循瀑而上,如在畫中。
“如何,很美吧?”笑盈盈地充當地頭上的嚮導,小北拈拈路邊的野花,卻不捨得摘下其中任何一朵,“如果不是太過偏僻,路又不好走,這裡早就成熱門的旅遊景點啦!”
“偏僻怎麼了,路不好走怎麼了?開發好了嘛!”張軍笑嘻嘻地勾住齊放的肩,見其不為所動,立刻將自己的大頭再接再厲地壓上去,卻被人冷冷一推,若不是手疾眼快扯住了路旁的樹,只怕真的要與青草遍佈野花燦爛的大地來一次親密接觸了。
“哎喲,好狠的心腸!”他受傷地捧住小心口,嚶嚶啜泣。
造作的樣子,簡直慘不忍睹到了極點。
“呵呵,張哥,你這是活該!”小北笑到花枝亂顫。
顧天明和劉藍修則是很有風度,視若無睹地走過他繼續往山上爬。
同他們匯合後,顧天明曾簡單將小北在章家的事告之了三人,要他們說話小心些,免得再勾起小北的傷心事。
可他說的是小心些,卻沒讓這瘋子張如此的……
“不過,放哥,你也真的太不給張哥面子了嘛!”笑夠了,小北湊到舉著數碼相機拍片的齊放身邊,笑眯眯地為某人講情:“張哥是見你這兩天悶悶不樂的,才不惜犧牲帥哥形象,為放哥你……嗯,綵衣娛親嘛!”
“喂——”一旁的張軍不樂意了,隨手摺根青草叼進嘴巴里,懶洋洋地走過來,“小北,我可不是老萊子,他也不是我爹親孃親,你可別弄錯了。”
“什麼老萊子?”齊放瞪他,直覺這不是什麼好話。
“老萊子你都不知道是誰?”張軍大樂,對著小北神秘兮兮地咬耳朵,“我說他是一個假中國人吧,吶,吶,竟然連老萊子都不知道!哦,這要是傳出去,這孩子可怎麼不臉紅——啊啊啊啊啊啊!”
耳朵被人家狠狠一擰,他放聲慘叫,聲震寰宇。
只能慶幸這裡景色清幽,四下無人。
所以,隨便他大吼大叫咯。
小北捂著嘴巴偷偷地樂,索性不再管他們,小跑了兩步追上前面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