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三是修內司的一名工匠,在修內司官窯幹陶工活。三十好幾的人了,還沒娶上媳婦,家裡窮不拉嘰的,哪家女兒看得上?別看這孔三是個幹苦力的工匠,其實他還是有些聰明才智的,曾經上過兩年學,嘴裡時不時冒出點之乎者也的。他過早衰老的青白臉色,皺紋間夾雜些被人侮辱過的表情。
自從到了修內司官窯做工,他對人說話,總是滿口夾雜著些“滿庭芳”、“貧居鬧市無相識,富住深山有遠親”之類的的語句,叫人半懂不懂的。
孔三隻要在工坊內一出現,所有工坊的工友們便都看著他笑,有的叫道,“孔三,你的雙耳瓶設計又被李大人駁回了罷!”他不回答,徑自對要找的工友說,“這個器型設計看看怎麼樣?這是我畫的。”便拿出一頁畫滿了各種線條的紙。
他們又故意的高聲嚷道:“你一定是偷學人家畫的罷!”孔三睜大眼睛說,“你怎麼這樣憑空汙人清白……”
“什麼清白?我前天親眼見你因為偷偷做爛七八糟的瓶子,被人吊著打!”孔三便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模仿不能算偷……模仿!模仿的事,能算偷麼?”接連便是難懂的話,什麼“雨過天青”,什麼“燒造之法”,引得眾人都鬨笑起來:工坊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工匠們背地裡談論,孔三原來也是個名門之後,據說祖先是讀書人。他經常自詡才高八斗,虎落平陽才到官窯幹些苦力,又經常提出一些不合常理的建議,於是便弄到舉步維艱。
孔三漲紅的臉色漸漸復了原,旁人便又問道:“孔三,你當真懂瓷器設計麼?”孔三看著問他的人,顯出不屑置辯的神氣。他們便接著說道,“你怎的跑這工坊幹苦力呢?”孔三立刻顯出頹唐不安模樣,臉上籠上了一層灰色,嘴裡說些話,這回全是“纏枝菊花”“嬰戲牡丹”之類,教人完全不懂了。
不過最近孔三走桃花運了,心細的工友發現孔三這傢伙在幹活的時候經常走神,也不再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詞了。見人總是微微一笑,眼睛裡露出一股從未有過的光彩。連那時常亂蓬蓬的頭髮也打理得乾乾淨淨,灰白的臉色變得紅潤起來。
工友們紛紛笑話他,“孔三,看你紅光滿面,莫不是走了桃花運?”
“孔三,莫不是有美麗的狐妖來找你報恩?”
“孔三,啥時候請我們吃喜糖哩?”
……
孔三也不回答,總是嘿嘿地一笑而過。
過去,孔三總是不想回到那殘破不堪的家,除了那幾間破屋,還有個八十的老孃。老孃已是白髮蒼蒼,眼神也不好使了,由於孔三經常出去幹活,他老孃一個人在家裡摔斷過腿,所以老孃總是嘮叨著,兒啊,咱們孔家就你一個獨苗,不能斷了香火,你啥時候找個媳婦回來呀!
每當這時候,孔三總是不耐煩地道,娘,你就知道說,也不看看咱們家的條件,就這幾間破屋子,還漏著雨呢,誰來啊!
這一切都在幾天前發生了改變。
那天晚上,孔三跟工友們喝完酒,踉踉蹌蹌地往家走。當走到離家不遠的一條小巷子時,孔三就聽到一陣微弱的女子呼救聲。這孔三也是借酒壯膽,藉著微弱的星光走到了小巷子裡,這一看他才發現有三個跟他一樣的醉漢正在調戲一名年輕女子。
孔三自己也不知道怎麼的,也許是看年輕女子長得好看,一股熱血就沸騰起來,大吼一聲道:“住手!你們三個禽獸,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親!你們這種禽獸行徑,真是有侮斯文!”
那三名醉漢正欲強行把年輕女子拉到角落裡,見一瘦弱的酒鬼阻攔,其中兩人便轉身朝孔三走來,一人長得身高體壯,嘴裡含糊不清地道:“喲呵!還有人敢管咱漕幫的事!敢情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了吧?”
另外一人是五短身材,不過卻是強壯無比,那人一臉兇狠地道:“小子,害怕了吧?現在滾還來得及!”
孔三這時才發現自己有些冒失了,以自己這小身板,哪裡打得過三個壯漢。怎麼辦?孔三這時也是進退兩難,正在孔三內心做著天人交戰之際,被另一名壯漢抓著的年輕女子無助地呼喊道:“義士,救命啊!
女子的呼救聲很略帶著一絲媚惑,想到這麼漂亮的人兒就要被三名粗魯的醉漢糟蹋,孔三其實很想對三名醉漢說,放開那娘子,讓我來!不過孔三這時也是膽氣頓生,大聲道:“朗朗乾坤,豈容爾等宵小猖狂!有我孔三在此,你們就別想幹壞事!”
說完,孔三撿起地上的一塊青磚就衝了上去!那兩人也沒想到這廝竟然敢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