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靖抱著懷疑,眼神四下搜尋,終於,目光在牆角門邊的角落裡停了下來。那裡堆放著幾捆稻草,上頭鋪著簡陋的衣物。雪城每天,就睡在那裡?朱靖不敢置信,扶著牆壁,緩緩走向稻禾鋪就的草堆。
他在稻禾捆中跌坐下來,感到一陣微寒,不禁抬起頭來。只見木門雖然掩合著,但門縫卻未曾密實,從縫隙中冷颼颼的吹入寒風,而這個角落,正是屋子的風頭之處。為何侯雪城要選在這個地方睡臥?
朱靖低低的哽咽起來。只有擋在此處,才能阻開寒風吹向自己平日睡臥之處,雪城竟是以自己身軀,來替他驅擋寒風………。
那麼驕傲的侯雪城,那麼任性,吃飯更衣都要人服侍的侯雪城,衣白不沾塵的侯雪城,睡在這種溼寒齷齪的地方,只為了替自己阻擋寒風。那個面對一切都無畏無懼的男子,即使失去武功,也沒有任何環境足以改變他的驕傲,即使吃苦受難,仍然傾盡一切保護自己。
朱靖抬起頭,看著屋頂,不讓自己熱紅的眼眶中流出眼淚來。愛人的驕傲與情義,自己若用眼淚回報,便是侮辱了他的高潔。
他模糊的視線望向躺在床上的男子,胸口和喉頭像是哽住了一團熱蠟,像是立即要炸了開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終究沒有流下一滴眼淚。
侯雪城整整昏睡了三天。當他醒來,還未睜開眼睛,便已發現周遭明顯不對勁。裹在身上的錦衣,蓋在身上鬆軟的繡被,和緩的微風吹拂於臉上,室內沒有半點陰暗產生的黴氣。最令他震驚的是,身旁有著另一個人均勻的呼吸聲。
但他馬上就分辨出,那平和的呼吸,是屬於朱靖特有的。他緩緩睜開眼睛,屋內很明亮,窗欞上彆著一串風鈴,隨風傳來清脆如琉璃般的聲響。空氣輕馨而溫暖,侯雪城支起身來,梭巡四周,頗為疑惑。
朱靖的手一直環在他胸前,他一動就立即被驚醒。『雪城。』
侯雪城回過頭來,兩人四目交接,一起開口道:『你終於醒了?』
兩人同時發話,不禁都一愕,然後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中。朱靖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頭,拂亂他一頭黑髮。眼神盡是寵溺。『你睡三天了,餓不餓?我讓人給你送點吃的。我讓廚房每兩個時辰熬粥一次,就怕你醒來時餓著沒東西吃。』
侯雪城也不多問,點頭說:『餓了。』
真的,肚子咕咕叫。下頭人送粥食上來,侯雪城一邊吃,一邊緊盯著朱靖看。只覺得朱靖臉色還是有些蒼白,但已經不再青慘,顯然是真的沒事了,日後只需好好調養,應當不會留下痼疾。
他放下心事,只要朱靖安好,其他什麼都無所謂,再大的事情臨及,也未必不能應付。於是專心吃起來,很快就把半碗的粥吃的乾淨。
其實並沒有飽,但他一向節制,知道空太久的胃不可多吃,也就放下筷子。眼睛四處梭巡,望向窗外,發現自己仍在華府。『怎麼搬到這的?好像是內堂。你和他們說了身分?』
朱靖傷勢還沒有痊癒,披著長衣,倚靠在床柱上,安靜的看著侯雪城吃東西,心裡滿滿的,有種說不出的幸福感。這時看他吃完了,也才發話。
『沒有,但我除了身為王爺,還有其他的身分,我可是皇上身邊的御前一等帶刀護衛大統領,出示腰牌,說奉了密喻行事,還能不延我們入主房嗎?』
侯雪城『嗤』的一聲,『一等帶刀?我傲神宮下的門人,竟當了皇帝的侍衛,還真是光大門楣,師門積德。』言下不無譏刺之意。但想了想,又說:『如此說似乎也不甚公平,我身為一宮之主,還不是和自己師侄翻雲覆雨,龍鳳呈祥,金槍佩玉鞘?要說師門積德,我心裡可也有些彆扭。』
朱靖聽了簡直哭笑不得,雖知道江湖中人,對官府都沒什麼好感,侯雪城自幼行走江湖,當然也有這種想法。………不過拿自己與他私下的情事來與之相比,不免不倫不類。
他打斷侯雪城的話,『前些天你昏迷,嘔了很多血,我讓人看過,竟找不出毛病。也不知怎麼回事。大夫推測說,興許是你這些日子勞動太多,所以日前舊傷復發。你吃完就上來歇息吧,免得身體又受不住。』說著臉色黯淡下來,想起侯雪城在他昏迷時所吃的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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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華大小姐說了,你在這裡,竟然做青衣小帽之賤役,你這輩子養尊處優,地位崇高榮耀,何曾做過這種事?………』他停了下來,過了很久,才有辦法繼續說下去。『你為了照顧我的傷,竟那麼委屈。怎麼不住客棧呢?又不是沒銀子使。』
侯雪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