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安康陰陽怪氣的嘲諷挖苦,無非是來報上一次被袁出恐嚇的仇。袁出跪在那兒,脊背挺直,即便身形更低,卻並沒有一絲頹唐和軟弱。他幾次想揮劍將這閹奴的舌頭割下來,卻忍了再忍,等著陛下來。
太后是長安宮闕里最有權勢的女人,沒有人敢動她一根毫毛,他們這些奴才,不過是替主子守城,可以折辱尊嚴,可以獻出膝蓋,卻絕不能放下手中的刀劍。
袁出跪著,不言不語,任他們如何辱罵,他只是無動於衷。
雙方僵持了許久,太后已沒了耐心,當下便要折返慈寧宮:“罷了,罷了,皇帝翅膀長硬了,連母親都不肯見了,哀家也不強求皇帝多孝順,明日哀家便去太廟問問先祖皇帝……”
她身為白家太后的尊嚴不允許她繼續等下去,她要問責皇帝於太廟,便只等著回頭去集結那幫老臣。
“皇姑母,您不可半途而廢啊!”白露見太后要走,忙攔住她,解釋道:“皇姑母,您想啊,大表兄什麼性子,一貫是這個脾氣,若是您現在就折返,讓大表兄覺得您如此好打發,下一次再有個什麼事兒,他定是更不會放在眼裡了。皇姑母必得讓大表兄知曉,有些事是不可商量的……”
見太后的目光沉沉地盯著她,白露嚇得忙低下頭去,小聲囁嚅道:“皇姑母,露兒也只是說說而已,不敢讓皇姑母為難。”
太后專斷慣了,自然是不喜歡旁人在她的身邊指指點點,然而白露所言不無道理,她同皇帝之間的母子關係不好,若是今日治不了皇帝,他日必是被皇帝踩在腳下。她是母親,是太后,皇帝所該做的,應當是高高捧起他的母親,而不是極力打壓。今日來清心殿,不是為了皇帝,而是為了太后的威儀。
思及此,太后抬了抬手:“哀家繼續等,皇帝今日不出來,哀家便在此過夜。”
聽罷太后的話,白露暗暗舒了口氣,來清心殿鬧事,本是二王爺君越出的主意,可君越畢竟是大帝的兄弟,在這場立後風波中,他不宜插手太多,顯得越俎代庖大逆不道,因此便吩咐了白露務必穩住太后,不弄出個結果來,絕不能退回去。
本以為皇帝會一直躲在清心殿內,不肯見他們,誰料又等了一炷香的工夫,皇帝竟踱步走出清心殿,跟在他身後的,是太醫院的劉太醫。
“皇姑母,看樣子那個女人身子的確不大好,三天兩頭地便召太醫來問診。”白露瞧一眼走近的劉太醫,壓低聲音對太后道。
太后神色桀驁,容不得任何人在她的面前多嘴多舌,聽得白露說這句,她的眼眸掃過去,眸中有諸多不滿:“謹言慎行,不可在背後論皇帝的是非,哀家沒有教過你嗎!”
白露又被罵,不敢再吭聲。
等到君執走近,隨太后一同前來的曹安康等人都紛紛跪下行禮,太后卻仍舊倚靠在肩輿之上,等著皇帝先開口。
君執沒有過問太后等人來所為何事,像是完全不知太后的心思似的,臉上浮起些許笑意,問候道:“母后,您今兒的心情似乎不錯,竟會來清心殿。”
太后冷嘲的時機到了,她面若寒霜地哼道:“還不是皇帝日理萬機,又無心朝政,哀家在朝堂上見不著你,也不見皇帝去慈寧宮坐坐,哀家自然該來瞧瞧皇帝了。”
“怕是不只如此吧?”君執提出疑問,那美不勝收的俊容竟無霜雪,看得太后和白露等人十分費解,太后正待將此行目的說出,不能在皇帝面前問責於皇帝,便先從那個民間來的賤胚子下手!
“那位皇后娘娘……”
“母后果真是為了她而來……”
太后方才起了個頭,君執便打斷了他,似乎一切瞭然於胸。
“皇帝也知道?”太后的面色一沉,等著皇帝自己拆自己的臺,如何將那女子數月不見蹤跡解釋清楚。
“母后雖貴為太后,卻也是第一次當祖母,為了這喜事而來,自然是人之常情,兒子不孝,讓母后費心了。”君執忽然道出這一句,驚得白露同太后雙雙瞪向他。
“你是說,那位‘皇后娘娘’有孕了?!”太后驚詫地問道,她這反應倒是君執喜聞樂見的。
君執繼續裝傻,劍眉一挑:“害喜得厲害,下不了榻,這不,太醫三天兩頭地過來看脈,母后是過來人,應知曉她不好受,兒子初為人父,著實有些亂了頭緒。”
君執說話時,和緩極了,面上不見風霜凜冽,彷彿一顆心皆在他的子嗣之上。
“皇帝,即便那女子有了你的骨肉,可她到底名不正言不順,即便誕下了龍子,也難以抵住百姓的悠悠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