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曦扯了扯嘴角。
“第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日常行動路線圖。”他的嗓音低沉而平緩,抬手在地圖上圈出一些地點,“馬小菲、紀雅馨。家、百貨公司、餐館、超市。每個人,都有一張圖。”他的筆尖在紙上一移,到了藍星機械廠,圈了出來。
“罪犯,也有自己的行動地圖:工廠、飯館、網咖……”他側眸瞥她一眼,“而他之所以選定她們兩個為目標,一定是因為,在最初,他們的日常行動路線,在時間和空間的某個交叉點上,發生了重疊交叉。他,發現了她們。”
白錦曦一怔。
他這一番話,咋一聽好複雜,再一琢磨,不是廢話嗎?他當然是在某個機會下撞見了他們,然後才鎖定了目標。
但再仔細一想,又回過味來。時間、空間、人、行動路線……她腦子裡彷彿有了一張立體的圖,將三個人都放了進去。
感覺有用!但具體怎麼有用,她的感覺還有些模糊。
韓沉看她一眼,繼續說道:“第二,在初次的重疊交叉後,之後,為了踩點,也為了內心的慾望,他和她們的行動路線,一定會發生多次、頻繁的重疊。受害者的口供也證實了這一點。”
白錦曦心頭猛地一震,只覺得什麼清晰的念頭就要破繭而出。但一時又無法清晰嚴密地表達,只是眼睛變得越發明亮地盯著他。
這時韓沉神色淡然,下筆如飛,將地圖上圈出的許多點,分別連了起來,然後將鉛筆一丟,雙手插入褲兜裡,淡淡地說:“之前你們搜尋了案發現場附近的監控錄影,但是罪犯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這個偵緝方向,是沒有收穫的。
繪製出兩名受害者,案發前幾天的行動路線圖。這沿路,一定有一些攝像頭。那80個人裡,誰跟受害者同時間段出現在同一位置的畫面最多,誰就是罪犯。”
他頓了頓,唇畔浮現一絲淡笑:“即使他精明到在跟蹤受害者時,也躲開了這些攝像頭。那他跟蹤偷窺前,也需要從工廠,搭乘公交或者步行,前往受害者活動的這些地點。這一路,也有攝像頭。誰在往前推算一段的時間裡,出現在這些路線上的頻率最高,誰就是罪犯。”
白錦曦已經徹底聽明白了。
監控。
哪個案子裡,不要調集監控?哪個刑警,不知道要查監控?
可是從來沒人,用他這樣的思路去查監控。跳出了慣有思維的模式,卻成功地建立了對罪犯新的搜尋網路。
一步,真的是一步。
她做了數十條推論,去鎖定嫌疑犯範圍。他只抓住了一個點,就能找到嫌疑犯。是的,無論嫌疑犯作案時多麼高明、多麼不留痕跡,也不可能極端到一整天活動時、還沒犯案時,就去躲開所有攝像頭。他在作案前後的行動軌跡,都是不可磨滅的。
韓沉抓住的,恰恰就是這最關鍵的一點。
白錦曦忽然有點明白,為什麼會有老刑警對韓沉盛讚。因為他的思維真的是非常簡潔。
簡潔有力。他運用的是誰都知道的最簡單的邏輯和方法,卻運用得如此縝密準確、與眾不同。
白錦曦真的有點激動。完全是那種腦力激盪、霍然開朗之後的快感和興奮。她抓起他丟在桌上的鉛筆,一步邁到地圖前,沿他畫過的路線圖,又重新描了一遍。邊描邊說:“好,非常好。韓神,真有兩下子。”
韓沉靠在桌旁,偏頭點了根菸。似乎聽慣了這樣的欽佩話語,他的神色很平淡,從背後看著白錦曦歡欣雀躍的身影,眼眸微闔,沒說話。
白錦曦還在美滋滋地盤算:“等確定了嫌疑人,立馬搜尋他的家,打他個措手不及,一定能找到證據……”
“確定了再通知我。”他淡淡地說,徑直走出了辦公室。
白錦曦望著他挺拔料峭的背影,沒出聲。
——
韓沉離開官湖派出所後,白錦曦等人立馬開始按照他說的方法進行搜尋。而他則打了個車,直接回酒店。
他住的是江畔的一家酒店。風景雅緻、整潔舒適。
推開房間的門,首先看到的是一面面素白、乾淨的牆。水晶燈橙黃照耀,同樣素白的大床平整而寂靜。唯獨玄關的桌子上,放著他的旅行箱,幾件衣服搭在箱子上,這才有了人住的氣息。
他進屋、脫鞋,解開襯衫的前兩顆紐扣,緩緩走到桌前,然後從抽屜裡拿出瓶止疼藥,倒了兩顆,丟進嘴裡,嚥下。
然後他走到落地窗前,在單人小沙發裡坐下。靜靜望著遠方一會兒,從口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