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已經到了嘴邊的問話,就在這樣水亮眸子的注視下,再次嚥了回去。
以往唯一能讓他沒法子的,就只有荷花,那種既想要幫著護著又忍不住去信服和依靠的複雜心情,讓他事事都願意聽荷花的,按著荷花希望的路子去走自個兒的人生。
如今在另一個女子面前體會到這種複雜的心情,卻讓他忍不住從心裡覺得發慌,似乎有些什麼東西,脫離了自己的掌控,原本平穩如止水的心,泛起了從未有過的漣漪……
日子一天天如水般滑過,兩個人也越發熟稔,晚飯後博寧也不常悶在書房讀書,時常在葡萄藤下與徐柔說話兒,漸漸發現她哪裡是識字不多,簡直能稱作是個才女。興之所至時,對坐談詞講古,言辯之鋒與博寧都不多相讓,幾番唇槍舌戰下來,惺惺相惜之情越發濃厚,卻誰都不敢抬手捅破那層已經薄如蟬翼的窗戶紙。
這日晌午,僱來的婆子還在灶間忙著刷碗,便聽著有人叩門,忙在圍裙上擦擦手上的水,出去應門。
開門見外頭站著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婦人,穿著半舊的杭綢衣裳,頭上鎏金的簪子熠熠耀眼,眉眼彎彎地笑著問:“請問這位大嫂,這裡可是翰林院庶吉士祝博寧大人的家?”
“是,是祝大人的家。”婆子聞言有些侷促,心道這該不是老家的娘子尋人來了?如今屋裡還有個大姑娘放著,若是鬧將起來可怎麼好。
門口這年輕婦人正是苗兒,聽了這話,忙回身朝巷子口招手道:“快進來吧,就是這裡。”
隨後一輛馬車駛了進來,後面似乎還跟著一輛,車在門口停穩之後,年輕婦人上前放好腳凳,掛起車簾,扶著個年紀相仿的婦人下車道:“奶奶,就是這兒了,二爺還算是會照顧自個兒,您瞧這還僱了個婆子。”
婆子這才知道,先前的婦人原來只是個下人,越發覺得心生敬畏,喏喏地站在一旁,搓著手道:“這位夫人……找祝大人可有事?”
這一年多荷花心裡總惦記著博寧,但是孩子太小離不開,如今圓圓滿週歲了,她便心急地跟著一趟商隊北上,過來看看博寧自個兒在京城過得如何。
“我們奶奶是祝大人的二姐,進京來看看祝大人的。”苗兒扶著荷花進門,正瞧見徐柔站在視窗向外張望,腳下就是一頓,悄悄示意荷花往那邊看。
徐柔模樣長得算不得極漂亮,卻也是個清秀佳人,尤其是一雙黑亮的眼睛,好像會說話似的,心裡想著什麼眼睛裡都能表露出來,此時滿眼的驚訝和好奇,與荷花的眼神在空中相遇,急忙紅著臉低頭錯開,心裡撲通撲通直跳,只覺得這婦人的眼神著實犀利,看得人心裡發慌。
就這麼會兒功夫,白芷已經從婆子嘴裡把事兒打聽了個清楚,不過這婆子也不知道徐柔是個什麼來歷,是把自個兒的事說了個清楚。
白芷塞給她個二錢的銀角子道:“辛苦您了,我們如今人手夠用,就不再麻煩您了,這是我們奶奶賞你的。”
婆子拿著銀角子千恩萬謝地走了,荷花這會兒已經進屋坐下笑著道:“不知這位姑娘如何稱呼?”
徐柔低聲道:“小女子徐柔,見過這位夫人。”
“原來是徐姑娘。”荷花笑著點點頭,從手上褪下來個鎏金的鐲子遞過去道,“沒成想會遇到姑娘,也沒準備什麼見面禮,若是不嫌棄,這個鐲子便收下吧。”
徐柔連連推辭,“這位夫人,小女子只是祝大人家的丫頭罷了,不敢當夫人這樣的厚待……”
荷花的眼睛在她白裡透紅的臉上掃了一眼,順勢向下又看向她白皙的十指,哪裡有點兒做丫頭的模樣,卻也不開口點破,見她堅持不收也不再讓,把鐲子戴回自己的手腕兒上,只與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些閒話。
晚上博寧回家,見到荷花來了又驚又喜,連聲問:“你怎麼也不打個招呼就跑來,路上可還順利?家裡都好嗎?書院諸事可還順遂?”
“都好著呢!不然我哪兒有功夫來看你,跟著一趟商船過來的,走得都是水路,天天好吃好睡的,半點兒也沒遭罪。”荷花笑著擠擠眼睛,“虧得我來了,若是不來,怎能知道你這小子在京城不老實,竟還學會了金屋藏嬌?”
“你少胡說,我倒是無所謂,平白壞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博寧臉上一紅,連忙把當初帶人回家的事兒說了個大概,卻有意隱瞞了那已經是大半個月前的事兒,如今人的腳傷早就好了。
“我下午與那徐姑娘聊天,覺得她對你倒是極有好感的,難不成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荷花偏頭促狹道,“我瞧著那位徐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