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永鑫一聽這話,如同頭頂炸了個響雷,一股寒氣從腳底心直衝上來,整個人如一截木頭似的呆呆地戳在地裡,都忘了再追問幾句。
呆立了半晌才忽然拔腳就往家跑,跑得太急在路邊絆了個跟頭,摔得整個人翻滾出去,也顧不得檢視身上,翻身起來繼續往家裡跑。
方氏正在家裡拾掇園子,聽到有人踢裡塔拉地跑進來,就從菜豆架子後頭探頭出來問:“誰啊,跑得恁……”話沒說完就見祝永鑫雙目通紅,滿身是土,衣裳似乎也蹭破了,手上還淌著血。
她嚇得趕緊跑出去問:“咋了,這是咋了?跟誰打架了啊?”
祝永鑫伸手抓著她的肩頭,一字一頓地說:“咱、咱家荷花在城裡被人抱走了……”這幾個字似乎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似的,說完之後就猛地放開方氏,自己蹲在地上把頭埋在雙臂之間,肩頭壓抑地聳動著。
方氏雙腳一軟,跪坐在地上,兩眼發直地不知看向何處,半張著嘴發不出聲音來,許久之後才抓著祝永鑫的衣裳哭嚎道:“我的荷花啊……”
茉莉在屋裡聽到動靜出來,見爹孃這樣嚇得不知所措,忙過來問是咋回事,祝永鑫還在埋頭抽噎,方氏一把摟住茉莉嚎啕大哭,“荷花丟了,你以後再也見不到妹妹了……”
“……”茉莉雖然沒弄明白到底是咋回事,但也大致聽懂了,也跟著一起哭了起來。
祝大姐趕過來的時候,就見院兒裡幾個人哭做一團,屋裡還傳來栓子哇哇的哭聲,她這會兒已經緩過神兒來,見狀上前把祝永鑫和方氏扯起來道:“哭啥,趕緊把孩子擱在娘屋裡,咱們還得回城裡去,難道就靠著博榮自個兒在哪兒不成?”
祝永鑫和方氏這才回過神兒來,把家裡收拾收拾,各自換了衣裳,把家裡值錢的東西都揣上,叮囑茉莉不許跟老祝頭和楊氏說荷花丟了,就只說是在城裡病了,這才匆匆地鎖了房門院門,把孩子擱在楊氏屋裡,就跟著祝大姐坐車進城。
路上祝大姐把到底是怎麼回事說了個清楚,到了濟春堂之後,方氏上去就朝博榮身上打了兩巴掌罵道:“讓你帶著妹妹,你到底是咋帶的……”然後又把兒子摟進懷裡哭得泣不成聲。
祝永鑫蹲在地上抽菸,啞著嗓子問:“大姐,你說現在咋整?”
祝大姐在幾個人裡算是最有見識的一個,尋思了片刻,又出去找濟春堂的掌櫃說了會兒話,才回來道:“我跟掌櫃的說好了,咱們賃他這一間屋子,暫且先住著,這事兒指不定要啥時候才有訊息,我打聽到了府衙裡錢師爺的住處,我去找他的夫人拉拉關係,看能不能探得些個訊息。”
如今誰也沒有旁的主意,只能就聽祝大姐的安排,傍晚時分她回來總算是帶來個訊息,說最近兩個月城裡到處都丟半大的孩子,男女都丟,許多都是在街上就被搶走的,今個上午好巧不巧的,除了搶了咱家荷花,還搶了官老爺的妻侄,這會兒城內城外的正死命的查呢府衙裡的人估摸著,那些人不過就是要把孩子賣去別處賺錢,四下的水路旱路都封了,總是能抓出來的,若是老天爺眷顧,說不定就能借著大老爺妻侄的這件事兒,把咱家荷花找回來。”
方氏聽了這話並沒有放鬆下來,只是問:“那、那咱們要做啥?”
“咱還能做啥,在這兒住下等著信兒吧”祝大姐說罷扭頭道。“老2,你套車把博榮送回去,我跟弟妹今晚睡在這兒就是了。你明早再來,帶兩套換洗的衣裳過來,銀子什麼的我帶了些來,你們暫不用管,先把人救出來才是最要緊的。”
這麼一等,竟然就等了四日,方氏著急上火,嘴邊起了一圈兒的燎泡,眼睛的紅腫從來就沒消下去過,茶飯都難下嚥,一端起飯碗眼淚就撲簌簌往下落,“荷花這會兒不知道在哪兒,可是吃了飯沒有,孩子家的不經餓,這幾天再餓出個好歹來……”
祝永鑫每日不是蹲在外頭抽菸,就是蹲在屋裡揪頭髮,晚上一宿一宿的睡不著,不過才兩三天的功夫,原本寬厚的臉龐就消瘦下去,眼窩深深地凹陷下去,一雙眼睛裡滿是血絲,連腮幫子都有些乾癟下去,平時總是颳得乾乾淨淨的下巴,如今也冒出了泛青茬兒的鬍子。
小秀做好了飯菜端過來勸道:“叔、嬸兒,你們好歹先吃點兒飯,不然這還沒等到荷花回來,你倆就先把身子熬壞了。”
祝永鑫長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示意小秀端進屋裡,方氏坐在炕邊兒擺弄著一件兒給荷花做的新衣服,鋪開、疊好、再鋪開,見小秀進去,忽然問:“秀兒,你看這衣裳好看不,這玫紅的色兒,可配我家荷花那白淨的小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