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劉氏卻沒有半分同情地說:“我家老早就過來跟你說讓收莊稼,是你家偏生不聽,這下都泡在地裡,難道還能怪誰不成?當初鬧分家你鬧得也是歡騰,如今一分了家就瞧出來,當初誰家幹活多,誰家偷奸耍滑的了吧?如今咱們分鍋分灶的自過自的,我家好心提點你們幾句那是我家積德行善,若是半分都不管你們,也沒人能說出我家一個不字兒來,所以你也少拿我當個軟柿子來拿捏,平時不答理你是不想鬧得家裡不和,你也別太蹬鼻子上臉的。”
劉氏第一次見方氏這般樣子,一時間連反駁都沒回過神兒來,由著方氏把她數落了一頓轉身兒離開,等想還嘴的時候人老早就走遠了,她氣得回屋想要尋別人的短兒,見祝老三不在家就問芍藥:“你爹又死哪兒去了?”
芍藥怯怯地搖搖頭表示自個兒不知道,並且條件反射地朝牆角挪去,劉氏這副樣子她見得多了,每次都意味著想要找人做出氣筒,若是祝老三在家,倆人吵幾句也就過去了,但這會兒祝老三不在,十有八九就是要著落在自己身上。
劉氏見芍藥話也不說只往後躲,果然一腔子火兒都朝她去了,上前揪住她的耳朵罵道:“你躲什麼躲?我是你親孃,你躲著我?你個吃裡爬外的下作坯子,想躲到哪兒去?去你二伯家吃香的喝辣的去?人家還有洋芋蛋子吃,上回那個洋芋吃得你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了,是不是恨不得自個兒是她家的?”
芍藥一邊哭一邊道:“沒有,娘,我沒想去他家……”
“你長本事了啊?還敢頂嘴?”劉氏氣得又往芍藥身上狠掐了兩把,還覺得不夠解氣,拎著芍藥的耳朵坐在炕沿兒上喘大氣。
忽然聽到院子裡哐啷一聲巨響,隨後有人揚聲喊道:“祝永鵬家是在這兒嗎?有人活著嗎?出來一個”
劉氏的腦子轉了幾個圈兒,才想起來這個祝永鵬說得是自家男人,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也不敢貿貿然出去,鬆開芍藥的耳朵,自個兒踮著腳到門口,從門縫兒裡往外瞅,就見五六個膀大腰圓的漢子正在院兒裡四下轉悠。
祝老四從對面屋裡出來問:“你們是誰啊?找我三哥幹啥?”
“你是祝永鵬的弟弟?”領頭的那個男的瞥了祝老四一眼,“我們是來討賬的,你給他還錢不?”
“討賬?”祝老四聞言皺起眉頭,揚聲朝對面嚷道,“三嫂,你出來看看,你和三哥欠了誰的錢?”
劉氏本來想裝作不在家的,但是正趴在門縫兒看得揪心,忽然屋門被人從外面扯開,她一個沒站穩差點兒狗吃屎地摔在地上,訕訕地起身兒撲打撲打身上道:“我家沒找人借錢啊,會不會是弄錯了啊?”
“你男人叫祝永鵬?”一個漢子拿了個字據拎在劉氏眼前道,“看清楚了,你家男人可是按了手印兒的,如今人就在我們哪兒,就等著你拿錢去贖人,你今個兒若是不給錢,我們就剁他一根兒手指頭,多拖延一日就多剁一根兒,十個手指頭都剁光了還沒還上來錢,那可就對不住了,只能剁腦袋了。”
劉氏壓根兒不識字,被人這麼一下整個人都癱軟在了地上,哆哆嗦嗦地問:“他、他欠你們多少錢啊?”
“不多,二十兩而已。”領頭那人輕描淡寫地說。
一聽說二十兩,劉氏兩眼一翻差點兒厥了過去,二十兩銀子可是夠自家三口人吃穿好幾年的用度,先前秋收有一半兒的莊稼爛在了地裡,本來就收不來幾個錢兒了,這下反倒又欠下了二十兩,這不是要她的命嘛
“趕緊的,給個痛快話,是給還是不給”領頭的那個抬腳往劉氏的腿上踢了一記道,“我們也不喜歡為難別人,你若是手頭緊,先給我們個幾兩的,這樣你男人在我們手裡也過得舒坦點兒,至少還能全胳膊全腿兒的回來。”
祝老四站在一旁,他深知這幫人是專門替人討錢的,若是惹了他們,以後家宅不寧還是小事,就怕這群無惡不作的人會拿孩子和老人下手,到時候就大事不妙了,於是他上前圓場道:“幾位大哥,先坐下喝口水,咱有話慢慢說,我三嫂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婦道人家,看到幾位大哥這樣的氣勢,嚇得話都說不清楚了,且容她回屋去找找,就算暫且湊不夠這個錢兒,我們還有兄弟幾個呢,各家幫著湊點兒,總得先把幾位大哥的錢兒還上才是正經不是?”
“這位小哥兒倒是個明白人,話也說得讓人受用,得了,我們頭一回上門也不好弄多大的陣仗,你們自家先湊錢吧,我們明個兒這個時辰來,到時候一手交錢一手放人,肯定不讓你哥遭罪就是了。”那帶頭的人一揮手,幾個大漢就都跟著他魚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