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你的了?今個兒當著里正和鄉親們的面兒,你總的把話說個清楚才行。”
周圍的人一聽原來這其中還有隱情,頓時就開始交頭接耳地議論紛紛,大多都是說張家定然是求小媳婦不成,才讓兒子去禍害人家的。
里正這會兒終於沒了耐性,使勁兒地咳嗽一聲,用來提示眾人他的存在,見周圍的人全都慢慢安靜下來,這才滿意地捋捋鬍子道:“都吵吵什麼,吵得我耳朵都疼了,一個一個的說,是非曲直總是能辯出個裡表來的。”然後伸手一指方氏道,“是你家要來找我說理的,那你先說。”
方氏見狀抹了把眼淚道:“里正,雖說我家是外姓人,但是在齊家村兒也住了幾十年,我家男人和幾個兄弟也都是您看著長起來的,我家人都是啥性子,您和左鄰右舍的應該都清楚,遠的我不敢說,就說我嫁過來之後,我家不管大人孩子,沒一個出去惹是生非或是禍害別人家的。”
她這番話說得很是懇切,周圍的人都連連點頭,里正也頷首道:“這個是當然的,這麼多年大家都瞧在眼裡的,你放心我肯定會公正做主的。”
方氏這才把今個兒從頭到尾是怎麼回事說了一遍,最後道:“他家三個小子把我家地禍害的一塌糊塗,剛紮根兒長起來的苗兒都揪得七零八落,這也是好多人都瞧見的,我家荷花是護著自家的苗兒,才跟他家三個小子吵起來的,他家兒子上前想打荷花,荷花才揮著刀不許他上前的,而且也不過只是擦破了油皮兒。”說著把懷裡的荷花抱過去給里正瞧,“您看他把我家荷花傷得,剛才孩子都翻白眼兒叫不應了,這欺負人都欺負到這份兒上,任誰也忍不下去的。”
周圍的人也都七嘴八舌地數落張屠夫家三個兒子,無非都是什麼攆得母雞不下蛋、打了誰家的豬娃子,搶誰家娃兒的吃食,揪誰家小姑娘的頭髮之類。
最後等大家都說完之後,里正點點頭捋著鬍子道:“要說這個年紀的小子的確就是淘,更不要說這麼三個小子湊在一起的,但是啥事兒都得有個限度,禍害莊稼可不是一句淘氣就能遮掩過去的,你家不種地不知道艱辛,那是莊稼人的命根子。你們也休要說我們欺負外鄉人……”他說著扯過身後一個半大孩子,“掀開衣裳給你叔和嬸子看看。”
那孩子面紅耳赤的,伸手撩起衣裳露出精瘦的上身兒,露出後背給大家看,只見那後背上明顯能瞧出幾條鞭痕,看著像舊傷但是也不是年月很久的,疤痕微微發紅,與旁邊黝黑的面板形成鮮明的對比。
里正見張屠夫家都看清楚了,這才清清嗓子道:“這娃兒去年到地裡掏蛤蟆,結果腳下沒站穩摔進地裡,村頭齊疤瘌家剛抽穗兒的蜀黍就被壓倒了一小片,他爹拎著他的耳朵,拎到齊疤瘌家門口,當眾給抽了五鞭子,打得娃兒的後脊樑皮開肉綻的。”
荷花剛才也看見他後背上的疤痕,這會兒聽村長一說,就覺得自己後背都一陣兒不舒服,又看人群中似乎很多人都跟自己一樣,自覺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
里正說完見張屠夫的面色不太好看,就打了個哈哈又道:“你家是外姓人,頭一年來不懂這些也不怪什麼,但是以後得多加小心,孩子什麼的都管管好,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的,都要說得分明,不能太寵慣由著孩子胡來,人都說棍棒底下出孝子,娃兒做錯了就得打,不然都是記吃不記打的。我說這話也不是別的意思,怎麼管教孩子是你家的事兒,但若是你家孩子再出去禍害誰家的莊稼,那我們村兒里人可是不能就這麼輕易作罷的”
張屠夫的臉色本就黝黑,這會兒沉著臉也看不出是個什麼神色,但是張娘子臉上卻很是不忿,伸手朝自家男人後背一推哭嚷道:“你還是不是男人啊?兒子被人拿菜刀弄傷了,這回是破了油皮兒,下回指不定就是削掉了鼻子,你還跟個悶葫蘆似的,我跟兒子乾脆投江死了去算了,反正活著也沒人護著我們,到不如早死早超生,下輩子投生個好人家,用不著跟著爺們滿世界跑,年年連個孃家都沒法回,我爹孃算是白養活了我這個閨女,以後死了都不知道能不能見上最後一面啊……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啊……”
張娘子這邊正哭著,忽然人群中傳出個略有些清冷的少年聲音:“那張屠夫還傷了荷花,這該如何算?你家幾個兒子跟荷花那不過是孩子之間起了爭執,你男人連個六歲的女孩兒都能下手弄傷,你的命也的確夠苦的。”
荷花聽出是齊錦棠的聲音,剛要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扭頭,就見他已經走到自己面前,眼睛裡滿是關切地問:“荷花,沒事吧?還疼嗎?”聲音一反剛才的冷中帶怒,柔和的似乎怕驚動了什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