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平日人人熟悉的清冷都不見,極漠然的,沒有絲毫的感情。唯有那眸中,深冷一片幽暗的背後依稀竟似攝人的殺氣,如銳劍浮光般,令人望而生畏。
戒急用忍,他究竟能將這幾個字做到何等地步?
軾父奪位之仇,看似無動於衷,夜天凌對天帝始終維持著父子君臣的相處,只因二十餘年,他們本便是父慈子孝。
一切都沒有絲毫變化,那從來不說的恨,他所失去的,因為太深而不願提起。愛亦到極處,恨亦到極處。卿塵看著他閉目皺眉,眉間的那道刻痕如同揉進了她的心底。她像往常一樣伸手,輕輕地撫上了他的眉心。
夜天凌微微一驚,猛地睜開眼睛,卻在看到卿塵那雙潛靜的眸子時怔住,彷彿被她自某處深暗的夢中驚醒,心中竟湧起如釋重負的感覺。
卿塵淡噙著笑意,輕聲說道:“回家了,就不想了,總皺著眉頭心裡會累的。”
夜天凌握住她的手撫在額頭,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道:“清兒,人人都說我無情,我若讓他一無所有,是不是當真無情無義?”
手掌遮住了眼睛,再也看不清那道鋒利,寂冷的聲音淡淡自他口中說出,似悲似恨,一絲壓抑在骨髓裡的痛楚極其隱約,卻叫人心頭一痛。
卿塵知道他心中抑了太多的東西,無從開解,只溫柔說道:“不管你要做什麼,都有我陪在你身邊。”
夜天凌扭頭看她,眉宇清雋,眼中卻帶著絲歉然:“此次入蜀不知何時回京,將你一個人留在天都,總覺得放心不下。”
卿塵唇角彎起淡淡弧度,安靜說道:“不管你到哪裡,我也都要陪在你身邊。”
夜天凌微愣,眉頭再次皺起:“此去征戰難免,沙場兇險,你不能去。”
卿塵問道:“若我有理由,你會帶我一起嗎?”
夜天凌揚眉揣度,不置可否。卿塵起身披上外袍,執燈說道:“四哥,你跟我來。”
“去哪兒?”夜天凌不解問道。
“天機府。”
府中靜悄悄一片,卿塵手中宮燈淡淡,朦朧遙遠沿著迴廊輕轉,她在天機府的偏殿停下,回頭對夜天凌一笑,推門而入。
隨著殿內火光微亮,夜天凌看到卿塵站在牆壁之前舉起那盞琉璃宮燈,燈火搖曳映著她白袍逶迤玉容清淺,身後隱約懸掛著一幅軍機圖。
他上前一步凝神看去,心中微微一震。卿塵回身將身旁的燭火點燃,聽到夜天凌頭也不回地伸手道:“把燈給我。”
卿塵將宮燈遞到夜天凌手中,一一燃起殿中明燭。燭光大亮,那幅凝聚了無數心血的軍機圖如畫卷輕展,清清楚楚地呈現在夜天凌面前。
夜天凌立在殿中,目不轉睛地看著面前。萬里疆原,山河格局,盡在這卷下一覽無餘。無數繁華都郡、邊防重鎮隨著那熟悉的字跡縝密鋪展,歷歷清晰,細緻處點點滴滴,雜而不亂,將四境盡收其中。
筆下精準奇巧,輕重得當,繪攬六合指點八方。只一眼,他便知道對於行軍打仗這是無價之寶,反覆看察,不能置信地回身:“這是你繪的?”那捲中之字,府中不會再有第二人。
卿塵淡定一笑,將一盞宮燈托起,看著面前。燈火清亮,在她潛靜的臉上映出穩秀從容,她傲然說道:“四哥,我說過,你娶了我,定也不負這天下。”
夜天凌眼底深深映著著卿塵白衣倩影,那目光中是驚是喜,像望向一件夢寐以求的珍寶。寧靜的燈火下他執著的凝視,叫卿塵只能痴痴回望,竟忘了自己是誰。
他抬手,溫暖的手指的撫過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深嘆一聲將她緊緊擁在懷中,低聲說道:“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卿塵靠著他,手掌處傳來他穩健的心跳,那切實的溫度帶著動人心絃的力量一波一波傳入她的心房,讓她覺得永遠也不願離開,“帶我去,讓我陪著你,好不好?”她柔聲說道。
夜天凌將她身上裘袍輕攏,撫摸她散在肩頭的秀髮,目光柔軟:“我何嘗不想時時有你在身旁,只是北疆苦寒,行軍征戰難免顛簸,你身子不好,我怕你受不了。”
這並不屬於自己的身子啊!她因為這顆心而來到這裡,是否也會因此而分離?卿塵心頭泛起一縷悽澀,靜靜伏在他懷中說道:“所以我才更要和你在一起,人生短促,我不想浪費一天一日。”
夜天凌因她語中的哀傷猛然皺眉,臉色瞬間微變,低聲道:“不準胡說。”
燈下淺影明暗……卿塵被他狠狠握住,卻露出從容淡笑。縱使前面是未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