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痛快,這自然是防著雲行天,本也是應有之義。
更由於經這一年大戰,北方歷年積下的金銀所餘不多,開礦重採又非一時可行,交錢時未免不如過去那般痛快,沐家有了藉口,更是不肯運糧過來。
還有越發令人難堪的,就是那些遷去南方的婦孺老幼不少已在南方安定了下來,不願再回北方,還叫了兒子丈夫跟過去。北方經多年戰亂,本就人口稀少,這一來勞力更是不足,不得不遣散了大批軍士。
袁兆周有時心中暗自慶幸雲行天沒有依自己的話殺了沐霖,否則不要說沐家打過來誰勝誰負,單是不再售糧這一條,就能把他急死。
不過沐家權衡輕重後還是不敢完全斷了糧路。成千上萬為飢餓所迫之人,若是不顧一切衝向遠江,沐家也是決計消受不起的。何況衝過來的並非一般饑民,而是數十萬在與蠻軍之戰中存活下來的精兵悍將。
終於,由嬴泌和與沐家總理糧秣的高總管一起商議了個條款,以雲行天這邊的兵器箭支和精鐵換南糧。
沐家曉得若是運糧過去,待雲行天緩過勁來定要南征,雲行天也未嘗不知這些送到南方的兵器箭矢終將落回到自家頭上來,交給南方的大量精鐵足以讓所有尚可開工的鐵礦一刻不停地開採數年,但在現今的情形下,兩邊的人都只能勉勉強強接受了。
這年初雪落下之時,西京已重修得堪可住人,百姓漸漸的回來,城裡開始有了些人氣。
進了臘月裡頭,雲行天居然在街上聽到了年糕、臘腸、炮仗的叫賣聲,他精神一爽,想道:也該把他們接回來了。
臘月二十日開始,通往西京的大道上突然熱鬧了起來,地上的積雪日日都來不及堆起就被踩化,許許多多車馬日夜不停地往西京趕來。
在西京的城頭,雲行天手下的將官們焦急地擠在一起等待著各自的親眷歸來。戰前退到遠禁城以南的文官們也回來了。
最讓雲行天高興的是,嬴氏一族在贏淆的帶領下回歸北方,他們不但將數千嬴氏族人帶回,更有數萬的百姓跟隨他們回了久違的家中,他們帶來了糧食、綢緞、油鹽、佳果、美酒……足以讓西京過一個像模像樣的新年。
臘月二十八,雲行天在元帥府設宴為贏家頭面人物接風洗塵,這也是一個有力的宣告,雪田嬴氏,五十年來蟄居不出的北贏,投向了雲行天,中洲的天命所歸已是再清楚不過了。
席間,趙子飛與贏淆談起去年在噍城下的那一番晤談,嘆道:“沐二公子的推斷與戰情居然八九不離十。可嘆,末將未能守住噍城,才將戰情弄得如此之僵……”
楊放一拉他,低聲道:“你喝多了吧?”趙子飛渾身一激靈,立即醒起——他提了沐霖。沐霖走後,這個名字在雲行天面前幾成了禁詞。
眾人偷眼看雲行天,他只是淡淡地道:“贏老先生的見識果然廣博。”但場面已不由自主地冷了下來,雲行天恍若未覺地說道:“先生的二公子在袁軍師身邊料理民政,聽說先生有家訓,不許子弟出仕,不知能否通融一下呢?先生如肯同意,只要我雲某能做到的,請儘管提。”
眾人心知,贏家這麼快就回北方,已經是表明了心跡,雲行天這話不過是讓贏家要價而已。
贏淆放杯道:“我贏家自此後願為雲帥效力,只求雲帥一諾。”
雲行天正色道:“老先生請講。”
贏淆道:“我嬴氏一族並不靠朝廷,耕讀傳家也可過日,並不想求雲帥格外恩典。只是……老朽此生最悔之事,便是將小女嫁入皇家,老朽只想求雲帥給她留下一條退路。”
雲行天忽然有些自嘲地笑了,他邊笑邊將手中的酒杯放下,指著在座眾將道:“雲某怎敢冒犯太后,若是我敢動太后一根毫毛,只怕連我身邊的這幾位也要和我拼命的。”
贏淆笑道:“雲帥說笑了。”但堂上將軍俱正襟危坐,不敢言語,全無當做笑話聽的意思。
嬴泌和見狀忙舉杯道:“雲帥英雄襟懷,自是不會虧待有功之人的。”
他這話指的自是嬴雁飛助守西京之事,又暗暗地擺正了位置,是嬴雁飛對雲行天有功,而不是雲行天對嬴雁飛有功,在座諸人自然心領神會。
雲行天舉杯道:“雲某自然會給太后一個交待,幹,為贏家重歸朝堂!”
就在雲行天與嬴氏一族歡呼暢飲之時,在他的內院裡,四個女人隱隱地圍成一圈,她們的目光聚在那個金髮碧眼的奇怪女人身上。
“這,這,這是什麼東西?哪裡來的怪物跑到府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