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接回洞|穴之後,卻又多嘴多舌說,天虹宗的和尚從中作弊,金剛寺的石階那麼高,雨水怎麼能把紅土衝進洞裡去?分明是捧了一捧鏽沙做的假。和尚們聽了這話非常生氣,也跟著反唇相譏說,他們確實是給天虹法師捧了一捧鏽沙;但婆娘們給卜連長找著的紅線連鏽沙也不是,乾脆是她們用血馬子結成的一道血帶。於是雙方發生了爭吵,結果導致兩位男人的自尊心大傷(此時的羊副官已經刑滿,再無關涉),卜連長索性發誓說,我就不信不能把這牢底坐穿!隨之掙扎而起,又赴先前的土牢之中。白蛤蟆見狀,亦不示弱,又說,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也跟著拄一根柺杖,踉蹌追去。
車萬義的交代材料 第二十三節(2)
於是,野駝灘上水山腳下,又出現了兩個囚徒怒目對坐,比賽坐牢的滑稽場面。
這當然也是感動人的。卜連長畢竟年輕氣盛,經三日靜養,恢復元氣不少,再加女人們的濡沫疼愛,克服困難的勇氣便陡然倍增。白蛤蟆又似在這場一波三折的磨難中,終於通了大道,圓了神功,精神氣色日見好轉。與此同時,天氣也發生變化,陣陣清風,一日三吹,暑熱消散,赤日變淡,人們見此情形,也就少了許多擔憂。
之後幾天,便成了最初入獄時的那種輕鬆自然。忙裡得閒,僧俗之間還不時地插科打諢。和尚們譏諷女人是草驢發情,女人們又嘲弄和尚是牙狗吼騷,唇槍舌劍,頗得野趣。後來他們還對唱起山歌,互相攻訐。女人們唱:
氣死貓兒的油幹了,
搓捻子沒棉花了。
來遲的禿兒門關了,
這輩子是舔不上水了……
和尚們又唱:
白楊樹上的野麻雀,
柳樹上壘窩著哩。
偷漢的表子你死掉,
世上的好女人多哩!
雙方的這一鬧劇引得眾人哈哈大笑。
……
不知不覺,七八天過去,白蛤蟆的刑期也快到了。和尚們興奮不已,開始做迎接出獄的準備工作。他們每人做了一套新袈裟,還從金剛寺的廢墟中翻出一些殘缺法器,準備好好地慶賀一番。獨眼龍聞訊,再三申斥:出獄就出獄,不得聚眾鬧事。他們還是不聽。
第三十“年”一到,近百名僧眾又集合起來,個個新衣新面,早早來到水山腳下。其他的群眾也都圍來看熱鬧。按一般習慣,太陽一出天一亮,就是新一天的開始。可獨眼龍卻雞蛋裡挑骨頭,硬說那日審判是中午開始的,白蛤蟆的刑期也必須等到午時三刻才能結束。氣得和尚們破口大罵,說午時三刻是殺人的時刻,你怎麼這麼喪門星?獨眼龍卻笑道:“我要的就是這個!”
誰知這句戲言居然成了讖言!就在和尚們誦經唸咒,齊頌吉祥的時候,晴空萬里的豔陽天中,忽然飛來一團濃雲,自西向東,猶如蓮花,又如獅虎,安詳而恐怖,孤獨而雄渾,不一刻時間,即飛臨水山上空,圍觀的人們正仰頭觀看,就聽“咔嚓”一聲巨響,雲團裡放射出萬道紅光,頃間淹沒了山水人畜……
與此同時,那一直盤腿打坐的白蛤蟆又一躍而起,在那閃閃的紅光中,對他的弟子們揚手呼道:“天虹宗的弟子們,金剛寺的信徒們,你們聽著,我要走了,先走一步了!臨走之前,我給你們留句話:以後你們再不要跟女人們口舌,也再不要戒女色!女人是天生的半個佛,天和地都交歡呢,男和女怎麼能不交歡呢?這正是我天虹宗獨樹一幟的‘禪’!以前沒悟到,現在才悟到了!從今以後,你們要高舉男女大旗,橫掃一切心鬼魔障……馬黑馬氣數已盡,不要怕他!”
言未畢,“咔嚓嚓……”又是一連串火雷炸響,萬道紅光霎然又成一片溟漾雪霧,白蛤蟆的身子又像當日在九眼井海子邊做法一般,漸漸地變矮,漸漸地縮小,最後又“轟”的一聲化做一縷白煙沖天,融入了七色虹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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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在場的人,包括他的弟子們,全都目瞪口呆,血凝氣團,魂脫了竅……
過了許久許久,那雲氣虹光漸漸消散,萬里晴空復現豔陽。人們終於清醒過來,亂紛紛跪倒他的身邊,只見他那白熊般胖大厚重的肉身,已化作兔子般大小一個嬰兒。身上袈裝已煉成焦灰,眉眼口鼻清晰可辨,而氣息全無。車怕萬一伸手按了一下他的肚皮,還有彈性和餘熱。又過一陣,伸手再試,便已成一塊生鐵疙瘩。人們久久地呆望著,無一人能道出其中原因……
又過一陣,黃瘸子忽然撥開人群衝上前來,脫下身上袈裟,將白蛤蟆遺體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