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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其他的沙柴沙蒿蓬梭梭等野生植物,也一片枯萎,形同秋草。羊、花、獨三人被迫發出了搶險救災的呼聲,可如今的人心已根本不像過去那麼齊了,雖然還在行動,效率卻大不如從前。畜牧隊的人只是趕上馬群駝群向著更遠的地方找一些水草;百工部的人則以職分不同,各守本業,不肯出力;只有農事隊的人還勉力扛起銑钁鍬耙,去做了些開渠引流的事情……

但如此搶險救災,自然是自欺欺人。

勉強熬到夏末秋初,又發生一場罕見的鼠患。野駝灘的老鼠,本來都是野鼠,這時候不知怎的,忽然也出現了成群成群的家鼠,從糧倉中、帳篷中、巖縫裡、荒草下,蜂擁而出,鋪成一片,和沙鼠、跳鼠、長耳鼠、兔尾鼠共同匯聚成一支浩浩蕩蕩的老鼠大軍,洪水般湧向阡陌田野,利牙如鋸,“咯吱咯吱”晝夜一片響,本來就弱不禁風的豆稈麥秸,竟如割穀子一般紛紛倒下……可憐可嘆的人群,終於驚駭了,惶恐了,亂紛紛抄起釘耙、榔頭、木叉,展開了一場同仇敵愾的滅鼠運動……

補遺 第二節(2)

驚人的怪事一樁連一樁,那些各種各樣的老鼠,遠處望去,個個賊眉鼠眼,活靈活現,確實是老鼠;但當釘耙齊下,將其打死於地之後,卻又忽然間變成一塊一塊的土疙瘩,不見了頭,不見尾,沒有了爪子沒有了毛,活生生變成了一團泥物。

有人張口結舌,有人目瞪口呆,有個別疑心重的人,抓起一塊,將其掰開,卻見土疙瘩里居然包藏著一團死血,黑裡透紅,肉絲如繭,儼然鼠之五臟六腑。一聲尖叫,失手丟開,就滿灘裡撒起了羊角風……

補遺 第三節(1)

如此駭人的災異迭變,終於將王國人心徹底搞亂。

鼠患過後,旱災已無救。失魂落魄的人們又出現了一種奇怪的平靜,恍若河水倒流,重新恢復到了十多年前的那種麻木狀態。

但與十多年前的那種麻木狀態不同的是,他們現在只是發呆,並不心慌,雖然是年顆粒無收,但倉囤中還有一定餘糧,暫時還不怕餓死。究其實,他們現在的這種麻木其實是對下一輪前途的下一輪迷惘……

漸漸地,似乎就有了答案。

舉國上下,又出現了一種莫名其妙的返祖現象:女人們開始亂串門子,亂說閒話;男人們又窮極無聊,亂生是非。女人們的說閒話,按常規講,不外乎張家的貓兒咬了李家的狗之類,最嚴重的也莫過於男女之間的桃色新聞。但在這個地方的這個時候,桃色已根本不成其為新聞,新聞也早已不染桃色。於是她們就反其道而行之,這女子說,你長得真美啊!那女子又說,你她媽才長得美呢!以褒為貶,以貶為褒,結果就有了鄰里鬥嘴,潑婦罵街之類的熱鬧,竟歪打正著地給這沉悶的僵局添了許多生氣。男人們的窮極無聊更是花樣百出。當年的二牛拔河早已過時,青龍連的豔福也已無趣,他們現在玩耍的完全是對舊日社會的一種追憶和模仿。有的扮作乞丐,手持一根木棍,挨門挨戶地去乞討要飯。“爸爸爺爺奶奶們,給些吧,行行好……”那口吻那神態,真是惟妙惟肖,活靈活現。有的則又扮作商人做買賣,拿一張驢皮擺在街頭,上面再堆上一堆石頭土塊,當作各種貨物,高一聲低一聲地吆喝。又有一些人扮作顧客,上前討價還價,爭爭嚷嚷。一旦買賣成交,還有收稅官出來徵收稅錢。一旦買賣不成交,雙方打起來,又有潑皮牛二之類的強徒出來打抱不平。

滿街喝彩,極盡市井百態之妙趣……

對此種種遊戲,如放在正常的社會環境中,根本不足為奇,不足為樂,但在這個野人王國中,卻是那麼的新鮮,那麼的有趣。尤其是那些生於斯長於斯的少年兒童們,他們根本不知什麼叫“乞丐”,什麼叫“商人”,什麼叫“稅官”,看著眼前這些稀奇古怪的事,就像是進入了一個童話世界……最富有刺激的還是各種各樣的賭博樂事。這些兵們,尤其是曾經有過一官半職的那些連長排長們,可以說個個都是麻將好手。多年無戰事,心已癢出繭,現在時候到了,機會來了,他們就用馬骨獸骨磨出一個個色子骨牌,連明晝夜,打個不停。贏了的,以石子記數,炫耀財富;輸了的,要承受各種各樣的汙辱性體罰。輸之輕者學驢叫學狗叫,輸之重者,則要學人叫。何謂“學人叫”?就是學“人”叫。他們認為,他們現在早已不是人了,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過真正的人的聲音了;他們渴望聽到一聲真正的人的聲音,以回味一下他們當年做人時的那種光榮和自豪。可這真正的人的聲音是啥樣呢,卻又沒標準。

叫得悲了說鬼哭,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