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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好。不要我管,我走。〃

〃走!你說得倒怪輕巧!把人誆這兒了,拍拍屁股,自己倒想溜了?走,也得把話給我擺明了撂淨了再走!〃

謝平這下可真火了:〃我誆你?是你請我當〃家庭教師〃,又用瞎話蒙我。你追著要跟我解釋這一切,把我拽到這鬼地方來。你跟我,到底誰該把話擺擺清楚,撂撂乾淨?你說!有你這麼不講理的嗎?怎麼不說話了?沒氣了?啞巴了?〃謝平衝到她面前,恨不得一口啃掉她半個腦殼。他沒穿大衣。這野地裡的風又透心刺骨。他覺著自己簡直就跟光著身子戳在這裡一樣,心裡又窩憋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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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節:桑那高地的太陽(27)

謝平一吼,齊景芳反而不哭了。她怕的、擔心的就是謝平不理她,冷淡她,蔑視她,居高臨下嘲弄她。而這一刻,他蹦得越高,吼得越響,越煩惱、憤慨,越表明他心裡有她。她是這麼理解和分析〃局勢〃的。

齊景芳注意謝平,已不是一天兩天了。離開上海前,她大姐揹著她大姐夫,還偷偷跟她做過這樣一次交代:〃跟你說實在的,大姐我是不想讓你走的。我跟你大姐夫吵過,要他給你在上海落個戶口,他反把我訓了一通。你積極,你大姐夫積極,我拖不住。說句你不愛聽的話,論過日子的舒服,你還不如回老家……跟二姐夫……現在說這些,還有啥用呢?我想著,不管那些批准你去農場的人現在嘴上說得多麼好聽,在他們眼裡你總是跟那些上海學生娃子不一樣。將來有政策照顧成千上萬的他們,不會有專門的政策照顧單獨一個的你。你得靠自己……〃講到這裡大姐唏噓抽泣了好大一會子,而後說道,〃再說句你不愛聽的話,到了那邊,留心身邊的人。見到實誠的、可靠的、能體貼你的,哪怕年歲大些,相貌醜些,文化低些……只要能託付自己終身,風風雨雨能有個安穩的去處,你就趁早……〃當時大姐抽抽噎噎哭得說不下去,齊景芳也沒讓大姐說下去。她羞紅了臉,啐道:〃姐,你說些啥呀!俺還小哩!〃但大姐的話還是起了作用。這使她一上火車,就存下許多戒備,比任何一個女生,更多個心眼;在跟男人的接觸中,也更大膽,又更謹慎。她當然絕不會像大姐說的那樣將就個〃年歲大的、相貌醜的、文化低的……〃,要那樣,將來還不被那該剁該剮的二姐夫笑掉大牙?讓老家的熟人、讓支援過自己的縣中的老師同學難過一輩子,哼哼一輩子?心志比天高的她,當然要挑個實誠的,但必須還得是個有能耐的。她得讓老家的人瞧瞧!這決不能含糊!於是,自然而然地,她注意上了謝平。幾乎從那一刻,在火車站上,謝平被大隊部指定為帶領全大隊一千二百個同伴向團旗宣誓的領誓人起,她就開始在掂量他了……到羊馬河以後,她更感到周圍這一片低窪的〃沼澤地〃裡,謝平顯然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小島〃。至於黃之源喜歡她,她早敏感到了。這段日子,黃之源常往羊馬河來,住招待所。三天的事,他非辦一個禮拜,時不時到她們服務班宿舍來聊天,給她們帶東西。種種這一些,她心裡有數。拿謝平跟黃之源比,那麼,應該說,謝平那小島目前還是〃荒蕪〃著的。而黃之源,則已是〃樹木蓊鬱,氣象萬千〃了。但齊景芳並沒有因此讓自己心靈的天平偏向黃之源。他是有老婆的人,她決不幹那種缺德的事。她接近他,是因為他懂得多,能幹。她希望自己多一個保護人。多一個老師。多一個哥哥。當然,畢竟還只有十七歲的她,也為有這樣一個男人能喜歡自己而心跳,朦朦朧朧地感到一種自得,一種喜悅。因此,她也不願冷淡了他,不忍心因此傷害他。她還不明白男人的〃喜歡〃裡包含的全部用意。她只感到了其中動人的成分,或者她一廂情願地把它規定在十分單純的界線內。在這一點上,她跟許許多多女孩子一樣,在相當長的一段時日裡,總是隻生活在自己給自己編造的童話裡的。她又本能地不想讓謝平得知她在接近黃之源。(或者倒過來說:黃之源在接近她。)這兩個晚上,她都極度的忐忑。她為自己在謝平跟前說了瞎話而不安。她害怕謝平來找她,闖到西小院來。黃之源這兩個晚上給她講的東西,也不知聽進去有三成沒有。在更多的時間裡,她總偷偷地瞟著窗外,又不便去放下窗簾,又不願頂上門。她祈望平平安安地過去了這些夜晚,以後再不做這種〃蠢事〃了。卻沒想到……

〃我明天走。替你在那兩本書上勾了些題。你跟老黃商量商量,如果覺得合適,就擠出點時間來做做……〃謝平把兩隻手都插在褲兜裡,用胳膊夾緊了自己的腰眼。似乎這樣,就能暖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