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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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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節:桑那高地的太陽(25)

正因為這樣,他更是常常想到齊景芳屋裡坐坐。哪怕聽服務班的小丫頭跟他開幾句玩笑呢,似乎也要比待在陳滿昌跟前強。但這幾天,連齊景芳也不好找了。她真那麼忙,有兩晚上都不叫他去上課了。昨天中午,見到她,她正從牛牛車上的大水罐裡往水房的開水鍋裡放水。褲管挽得老高,露出兩截蔥稈兒似的白腿子。半舊的解放鞋和黑紫紅的絲襪,都叫水濺溼了。上身只穿件寶藍色的高領毛衣和舊黃軍罩衫,大聲地跟班裡的兩個小丫頭開玩笑。謝平走過去,她好像不無尷尬似的,那兩個小丫頭也趕快走了。她紅著臉說,這幾天,服務班評五好,協理員催著報名單、報材料,恐怕還得個三五天才能上得成課。

〃已經塌了兩天課了。〃謝平提醒她。

〃不才兩天嗎?〃她調皮地歪了歪頭,然後很快拉著牛牛車走了。他想再跟她說說習題的事,她卻說:〃你沒見我一腳水一腳泥的,褲腿管上都結冰坨坨了。這會兒怎麼跟你說?〃那大氣,能衝他一個跟頭。

而且……而且謝平還感到,這兩天,齊景芳跟他說話的腔調也不同以往。急躁。不耐煩。甚至有些慢大。前天,她打電話叫他去。他對她說:〃我還沒打飯呢。大食堂快關門了。〃她卻說:〃大食堂關門,還有我這兒的〃小食堂〃哩!怕我還供不起你一頓飯?〃他去了。她在西小院的月洞門邊等著他,卻沒讓他上院裡去。〃哎呀,你怎麼這麼磨蹭!〃她把他拉到院牆後邊,嗔責道,〃你怎麼又跟人家老白疙疙瘩瘩了?人家老白是政委老婆的老鄉。陳助理員都讓她三分。你不知道?你要這樣……我可警告你,在機關可待不長。〃就這味兒。

出會議室。謝平在空空蕩蕩的林帶裡轉了兩圈,又到郵局去等了會兒郵車。郵車從福海縣來。結果沒他的信。向郵局的老宋借了幾份投遞剩下的舊報紙和舊雜誌,靠在窄小的木製櫃檯上,走馬觀花地掀了一遍;又隔著裝有鐵條欄的窗戶,看一些婦女在下午的陽光裡,在郵局門前的洋井旁邊洗被子。她們把溼淋淋的被單拎得老高,呼嗵一下,又使勁摁到大盆裡。然後又拎起,又摁下。圓活粗壯的手臂凍得通紅。瘦削的脊背和肥大的臀部支在木樁似叉開的兩條腿上。水珠在她們腰間的油布圍裙上結成晶亮的冰塊。褪了色的舊頭巾由風吹落到肩上,她們便用潮溼的胳膊把它們扶扶正,又一次挺起有力的腰肢,拎起那早已發黃的白床單,用力把它們摁進滿滿一大盆的水裡。雖然是冷水,這時也從她們結實的光胳膊上嫋嫋地冒起一股股白花花的熱氣。

給秦嘉要了兩次電話,又都沒要通,他便去找放電影的小劉。場部沒新華書店,一直是由放電影的兼賣書。老寧早吵吵著想張羅個書店。基建辦公室也給看定了地皮,還給放了線,但到了也沒蓋得。牆起來八九層磚,撂那兒了,說是沒木料,上不了梁,棚不起屋頂。計劃內的那點木料,這一冬天給各配水點修理朽壞了的閘門,都還嫌緊巴巴的。所以,仍還是賣書跟放電影一起流動。謝平在小劉的書庫裡挑了一本許蓴舫的《幾何習題集》,一本夏丏尊和葉聖陶的《文心》,一本清人潘榮陛寫的《帝京歲時紀勝》,便向招待所走去。月色,把招待所大院染得幽幽的藍。那樹影、車影、房影黢黑地落在雪地上,襯得謝平的腳步聲,格外清寂。

業務室只有兩個值班的老孃們,捏摸著對方的衣襟,在議論今年場部商店賣的棉花的質量。齊景芳宿舍裡有亮。他透過窗玻璃朝裡張張,警衛班的一個小夥子在這兒串門。還有跟齊景芳同屋住的小金。再就沒人了。那二人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