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間的靈變。
那一刻,他化身為天地,是以嘯動風雲,萬馬齊驚。他以心為弦,嘯為音,震動萬物最深邃的旋律,將它們最隱秘的心絃撥動,每一株草木、每一粒塵埃都融入這一嘯之中,化成他遙相指揮的千軍萬馬,於棋局揮灑之間,小兒輩遂破賊萬里。
雖無桃花為弦,但這一嘯,亦是《鬱輪袍》之意。
蒙古士兵大為震驚,他們久處草原,慣聽風之呼嘯,沙之哀吟,對蒼蒼茫茫的天之樂章本就有著莫名的敬畏。更何況,這樂章與草原上風沙之聲蒼茫、簡單絕不相同,乃是山林、石穴、屋宇、牆垣、戰旗、奔馬……甚至日光、塵埃、每個人的本身都在這一刻,隨著這一聲長嘯,哀感同鳴,齊齊奏響這天地華章!
眾人只覺心中不住振盪,不由齊齊抬頭——難道此人真的是能感動天地的神明?
楊逸之右手壓在胸前,止住血氣上湧,這一嘯,也牽動了他體內的隱傷,刻骨地疼痛起來。
天地之樂自然無肅殺之力,楊逸之可憑著它震驚世人,卻不能行殺戮之事。
人慌馬懼,但蒙古兵卻兀自不肯退縮,仍在極力約束著戰馬,陣型竟又漸漸凝結。
楊逸之面上的笑容有些無奈。他舉起了手中的弓。
那是一柄普通的弓。
他扣起了手中的箭。
那是一枝普通的箭。
但在楊逸之的手中,弓與箭都在夕陽的返照下,發出奪目的光芒。
鐵青色的危城搖搖欲墜,一輪如血的紅日懸掛在城頭。楊逸之站在夕陽之前,緩緩將手中的長弓引開。
暮風吹起他雪白的衣衫,廣袖博帶宛如滿天纓絡,在他身後飛舞。
在眩目的夕陽下,他那沾滿風塵的白衣又顯得潔淨、高華,不可方物。
長袖褪開,他控弓的手指修長溫潤,更適合撫琴控笛,或執麈清談。自入江湖,這雙手名動天下,卻從未拿過任何武器。
一直以來,他就彷彿一個誤入江湖的魏晉名士,竹下花前才是他清談歌嘯之地。無論在怎樣驚心動魄的對決中,他始終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只是在這一刻,他從容優雅的風儀開始化為逼人的殺氣。
一切,只為守護一座城池、一句承諾。
一縷鮮血自他腕上那蛇般的傷痕中滲出,沾染到了箭上。那柄箭忽然透出了一點紅光。
習武之人,精神所蘊,便是氣血。江湖中有種法門,可藉助人之鮮血,短暫引發出被凝結的精氣神,從而超越自身。
是為飛血。他曾在一個故人那裡見過這種秘魔法門。
楊逸之一鬆手,他的血染在箭身上,在日光中飛翔。
蒙古兵臉上顯出震驚之色。
他們自幼便習騎射,知道強弓不過三百步,他們距離城牆足有一千步,什麼樣的弓能夠射到?這個白衣人若不是瘋子,只怕便真是天神降世!
箭才離弦,立即激發出一聲凌厲之極的嘯音,箭身怒炸而開,一團血氣纏繞在箭頭之上,宛如飛星疾射,剎那間竟穿越了一千步的距離!
這點飛星,竟然帶著惡魔一般的肅殺氣息,卷繞之間,大風狂響,向著一千蒙古兵齊撲而下!
一股寒冷的恐懼之意瞬間浸透了蒙古兵的身心,他們忍不住恐懼地大叫起來,完全忘記了抵抗!
寒芒飛越,倏然沒入了最前面的馬頭中,跟著透體而過,深深釘入了地面中!
血肉噗的濺開,噴了附近士兵滿頭滿身。
這一箭,不但穿過了一千步的距離,而且將這匹壯碩的戰馬生生射穿!勁風旁卷,每位士兵臉上都如經火灼,感到一陣蝕骨的刺痛。
這是天神,還是惡魔?
清醒過來的蒙古兵發一聲喊,再也不敢停留,紛紛撥轉馬匹,狂奔潰逃而去。
楊逸之依舊獨立在危城之上,目送蒙古大軍離去。
突然,他心頭一陣刺痛,忍不住蹌然跌倒。他強行支撐起身體,淋漓冷汗已濡溼了他的長髮,冰冷地沾在他蒼白的臉上。
失去了風月之劍的力量,僅此一箭,便讓他疲乏到了極點,幾乎忍不住躺在地上,再也不願醒來。
但他不能。
他緩緩起身,將那些竿子跟衣服收拾起來,帶了幾十件,出了西城門,沿途將衣服一件一件丟下,直到所有的衣服全都丟光之後,他才全力地趕回荒城,出東城門,向相思他們追去。
一面追,一面盡力消除相思所率領的隊伍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