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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那你……”

“人說他脾氣之大,拍桌子砸板凳甩馬鞭。”

“啊?”

“這還算好的。火發過他就沒事了。人說,最可怕的就是碰上他陰惻惻地笑……”

蒙淑儀一手拄了鋤頭,騰出一隻手,拇指食指兩根指頭拈住盧魁先的衣袖:“那我們不去了。我也是,不怕人拍桌子砸板凳當面發火,最怕人背後陰惻惻地笑。”

盧魁先笑著衝妻子搖頭。

“你從來就不愛當官,說好了,我倆分工的,你寫了文章賣給報社換錢買米,我種蘿蔔白菜,我陪他,帶著四弟、兒子過自家的日子。”

盧魁先不語。

“這麼可怕的魔頭,你憑啥還要去幫他?”

“因為他大兵剛進瀘縣,便喊出兩個字;四川魔窟中的群魔軍人此前從未如此張揚喊出的兩個字。”

“兩個什麼字?”

“正是革命前盧思天天想喊,革命後盧思日日想做的兩個字。“

“我的夫君耶,你倒是說出來叫為妻聽聽啊!”

“建設。”

“建設?”

“去年割據川南,此人竟喊出——建設新川南!一年來,我冷眼旁觀,想看這位四川軍人是光喊,還是喊完就做。”

新政(四)(2)

“這人,喊了,沒做?”

盧魁先接過妻子剛拔出的蘿蔔,把手頭的報紙遞給她。報紙上,標題醒目:“川南建設川省第一條大馬路”。

新聞圖片,上百人拉著的巨大的石滾後面,馬路已初見規模……

“他還興辦學校。”盧魁先再指下面一張新聞圖片,那是在川南師範新操場,馬少俠背了龍泉寶劍,騰空躍過橫杆的瞬間。

“這一回他來找你?”

“我早料定他會再來找我。”

“為啥?”

“此人心有所圖!”

“他一個軍人,打你這個教書匠什麼主意?”

“他要看我口口聲聲所謂的教育,是不是真的能統治紛紛擾擾的亂世人心!”

“你能嗎?”

“光喊不做,就不曉得能不能?”

蒙淑儀嬌憨地將剛挖出的蘿蔔放在盧魁先筐中:“我曉得他能!”

她又把自家男人改稱“他”了。

盧子英被飛燕吸引,正張望,卻碰上二哥嚴厲的目光。盧子英顯然有些敬畏二哥,趕緊埋頭習字。幾十年後他寫下:“二哥長我十三歲。我出生時,父親的麻布小販生意已經破產。全家生活艱難,無力供我上學,由二哥教我讀書。1913年我尚未滿8歲時,二哥為避免軍閥胡文瀾對革命黨人的*逃到重慶,也把我帶在身邊。他對我管教很嚴,晚間必須背誦一篇國文才能睡覺。我經受不了,兩月後就獨自從重慶私逃回合川父母身邊……他到成都工作也把我一同帶去……”

“四弟小你十三歲呢!”蒙淑儀碰一下盧魁先,意思是不要對四弟太兇。

盧魁先望著四弟笑笑:“淑儀,我想去,用力在教育上做一次試驗。”

蒙淑儀:“魔窟也去?”

“也去!”

“我陪你。”

剛學步的兒子追著飛過的一雙燕子跑開,這時回來了,手頭拿著媽媽繡的燕子,塞到蒙淑儀手頭,指著天上,他追不著的燕子。

盧魁先望著蒙淑儀:“你和我,兩個人,你一針針一線線繡鳥兒花兒裝點這世界,我就想一樁樁一件件做實驗辦實事。”

蒙淑儀穎悟地點頭,“可是,我……怕。”

“淑儀怕啥?”

“怕這個魔頭,衝你冷笑。”

盧魁先一笑:“他是帶一師兵馬的四川軍人,我不過一介布衣,本來一篙杆撐出十八里灘的兩條船,可是如今,他喊出‘建設’兩個字來,還真做了,我就非去不可!”

“你去哪兒,我不問,反正,我不能讓你一人去。”

“依你?”

“你去哪兒,我去哪兒。把我一抬花轎抬到你盧家時,你和我,兩個人,當面說好的,你說——這輩子,怎麼遇上你?”

盧魁先也動情地:“你說——這輩子,我陪他。”

“你答應帶我去了?”

“就像幾年前帶一家三口到這省城。”

“這回是一家四口去瀘州!”

盧魁先抱著兒子拾蘿蔔,又抱著拾起蘿蔔的兒子遞給蒙淑儀,蒙淑儀正要連兒子帶蘿蔔一塊抱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