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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聲吆喝:“午時三刻,開刀問斬!”就見趙爾豐從總督府走出,殺氣騰騰地登上斷頭臺。死囚們腦後的長辮被拎起,一根接一根,穿進了紅漆柱頭上的那一個大鐵環。鐵環一下子懸了那麼多顆人頭,不堪其重,叮叮噹噹晃盪著。多名劊子手提刀上了斷頭臺,回頭望著監斬的趙爾豐。

“慢!”趙爾豐道,“我且問爾等保路同志們,同盟會革命同志們,事到如今,還有什麼要宣傳鼓吹的麼?要不,唱一段?”

為首的死囚靠著斷頭柱強撐起身,看定趙爾豐,良久,突然仰天爆發一陣大笑,說出一句話來:“百日之後!”說罷,再無一言一語。他這一站直,盧魁先看清了,這人黑衣,長身,是曾丕農。

寒光起處,眼前無數道血光。一具具犧牲者屍體被橫拖著,拖出小視窗外,拖出盧魁先的視線……

靜後,耳邊響起湖北腔的乞討聲:“大德紳糧老少爺……”視窗外,老叫花子雙手捧著一隻大海碗,走過。盧魁先就著指尖的血,顫抖著正想在白木刨就的桌面上寫下兩個字。他恍惚覺得要寫的兩個字就潛伏在眼前桌面上早寫下的“民不聊生”墨筆字當中……

這天,盧魁先拾起那塊破碎的木牌,來到江邊,放進水中,江水湧過牌面,將上面沾染的一抹凝結成黑色小塊的紅化融了,這紅紅的是那天夜裡染下的血,這板塊上只剩下一個“光”字,本來是那天夜裡舉在手頭的光緒牌位,被田徵葵的槍子兒打碎了。盧魁先默默抬起頭來,向上遊望去,再回頭,望下游,四川國立高等師範門外的這一段錦江,不止一個人守在岸邊,將手頭破碎的木牌放進水中,盧魁先知道,他們跟自己一樣,是同盟會員,或是保路同志……盧魁先還知道,一塊塊光緒牌位背後都寫著“趙屠夫”開槍屠殺請願者的訊息,拜託錦江,流送四方。

總督府大門口,市民請願的這一幕。同盟會、保路同志會只是執行導演,冥冥之中像似真有一雙手,操縱了整臺戲。這位總導演才是真正的戲劇懸念大師,是夜,他設定下一個懸念,偌大一箇中國,包括孫中山在內的四百萬生民,竟無一人能窺破:正是歲月長河中這看似不經意地發生在1911年9月7日四川省城成都的這一幕,鋪墊了辛亥年(這一年按天干地支之序,是辛亥年)的真正高潮戲,僅僅一個月零三天之後,直接催生了在武昌發生的那樁被今天的人們稱作“辛亥革命”的事。評價這一段歷史時,孫中山先生指出:“若沒有四川保路同志會的起義,武昌革命或者要遲一年半載的。”

川人的錦江沒忘記她的使命,川人投入江中的木牌,她一塊接一塊流送四方。華陽、溫江、新都、崇清、彭縣等川人聞風而動,組織保路同志會,將成都圍得水洩不通。旬月之間,四川大半州縣被保路同志軍攻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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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盟(七)(1)

宣統三年,公曆1911年12月21日子夜,一隊人潛入督院街,向總督府衙門疾行。星光下可見,他們的右臂上都戴著紅袖套,上寫“軍政府敢死隊”。

是夜,趙爾豐被生擒。督院街的居民傳得來活靈活現,好像他們親自到場親眼見到似的,說是搶在趙爾豐拔出那把龍水寶刀前,用一把牛耳尖刀抵在趙爾豐脖子上的是一個同盟會獨臂少年……趙爾豐見尖刀對準自己脖子,老江湖地低下頭望著那個娃娃手頭的刀,說:“你這刀跟我這刀同出一門——龍水湖石老大打造的刀。”那少年也裝出老江湖的口氣,甕聲甕氣說:“少爺我倒也姓石。只是排行第二!”趙爾豐突然變臉,趁機拔出腰後手槍,說:“我這槍可比刀快!”哪知那少年出槍更快,那一隻手不知幾時早已棄刀換槍在手:“我這可是九子連槍!”

次日清晨,撲倒在桌前的盧魁先被街頭一聲響鑼驚醒,聽得一聲吆喝:“午時三刻,開刀問斬!”

盧魁先揉著睡眼,推開小窗望出去,一隊軍政府的兵推擁著一隊刑車,木輪吱嘎,出現在視窗。無數成都市民追著刑車叫喊:“砍腦殼嘍,砍趙屠夫的腦殼嘍!”

趙爾豐被推出刑車,押上斷頭臺,背後插的斬標是“斬屠殺保路同志之屠夫趙爾豐一名”,他腦後的長辮被拎起,穿進了紅漆柱頭上的大鐵環。其餘的死囚也被一個個拎了長辮套進鐵環,卻有一個人頭,令劊子手手足無措,他腦後沒留長辮,甚至整個腦殼都光光的,在朝陽下金光閃閃。是個和尚,背後插的斬標上寫的是“斬謀*害人命偽和尚知法一名”,劊子手只得另取一根繩,套了偽和尚的脖子,吊在鐵環上。圍觀者鬨笑,趙爾豐連連搖頭,士可殺而不可辱也,他不知道這是刻意安排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