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裡想得不多,一會兒就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阿彩從蚊帳內伸出手弄醒了董重裡:“鄧裁縫在外面叫你!”
董重裡翻身時,結結實實地掉在地上,好在踏板只有半步高,傷不了人。董重
裡走到視窗一看,果然是鄧裁縫站在外面。“睡覺時要親熱一點,日本人精得很,
總在半夜裡檢查你們這樣的外來客人,只要發覺不像夫妻,抓人時不說二話。”說
完這些鄧裁縫就走了。
董重裡突然清醒過來,慢慢地走回床邊。“鄧裁縫看出我們的破綻了。”“只
怪你將自己看得太重,以為別人都是輕飄飄的一根毛。”阿彩一撩蚊帳,露出薄衣
衫裡面若隱若現的身子,“你放心,我不是二十歲就死了男人,乾巴巴地熬到三十
歲的寡婦。”“只能這樣了,要不世上哪來的同床異夢一說。“董重裡心一橫,坐
在床沿上,順勢推了阿彩一把,要她往床裡睡一些。“女人就是要在床上多佔一些
地方。”阿彩所說的意思董重裡都懂,他不去想這些,在稍有動作就能觸控到又嫩
又香溫軟如春的女人身子的床上,安寧地睡到天亮。
兩個人剛穿戴好,鄧裁縫又來了:“為了做這件旗袍,我一夜沒睡覺。”
鄧裁縫將手裡的包袱抖開,一件滿是絲綢香的旗袍,雲一樣飄揚在眼前,“在
武漢三鎮行走,人和衣服得般配,你家太太長得這樣出眾,若是不穿旗袍,說不定
哪天就會惹上麻煩。”鄧裁縫要阿彩回到房裡換上旗袍讓他看看,哪裡不合適還可
以修改。阿彩也不客氣,真的將旗袍穿到身上,還在董重裡和鄧裁縫面前扭了扭腰
肢。
“這就對了,不瞞二位說,我做的旗袍好比是國民政府的委任狀,女人穿著它
上街,那些亂七八糟的男人就不敢想歪主意。說是道理又不是道理,一般的人做不
起這樣的旗袍,做得起這種旗袍的當然就不是一般人。我說這話不是朝你們要錢。
昨天我就說清楚了,這旗袍是送給你們的。一為梅外婆的引見,那是我沒有見過第
二位的好人;二為太太的好身材可遇而不可求,讓我碰到是我運氣好。好女配好男,
好馬配好鞍,當裁縫的一輩子就盼著能為太太這樣的女人做件旗袍。只要你肯對別
人說,這衣服是鄧裁縫所做,就是給了我莫大的酬勞。”
阿彩不好意思地想脫下旗袍,鄧裁縫連忙攔住:“穿上了就不要脫,一會兒吃
了早飯還要出門去周圍走一走。碰到有人問,這旗袍花費了多少,你只要伸出兩根
指頭比畫一下就行。”
阿彩以為是兩塊銀元。得知這種手勢代表二十塊銀元,也曾花錢如流水的阿彩
吃驚不小。
夜裡用過的床被枕頭還沒來得及整理,加上男女同居一室的奇異味道,使屋內
顯得很亂。鄧裁縫將這些看在眼裡,臨出門時才說:“這下子我就放心了。說出來
你們不要怕,上個月在三陽路一帶死的一對青年男女,說是夫妻,半夜裡日本人破
門而入時,一個睡在床上,一個睡在地上,那個扮作妻子的女人被日本人強姦時還
是處女。我們也搞不清真假,反正都是日本人在說。”
阿彩做好早飯掇到桌子上,拿著筷子卻不動嘴。董重裡明白她心裡在想什麼,
三下兩下吃完自己碗裡的東西正要出門,忽然聽見有人在門外問:“家裡有人嗎?”
董重裡看了阿彩一眼,阿彩也看了他一眼,雖然沒說出來,彼此都已經猜測到
:小島和子來了。董重裡在前,阿彩在後,二人謹慎地走到門口,出現在面前的果
然是小島和子。
小島和子指著窗臺上的燕子紅。“這花是你們家的?”
“野山上長的,我們只是將它挖了回來。”阿彩的問答讓董重裡擔心小島和子
會繼續往下問。
“子墨君這些時一直在說,山裡的燕子紅一定全開了。”小島和子嘴唇動了幾
下,雙手伸向燕子紅,在那紫色的暈邊上輕輕地撫摸著,“他還說一定要帶我去看
這種帶紫色暈邊的燕子紅。我還以為是哄著讓我高興,沒想到真有這麼美妙的燕子
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