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遠了。
西邊山上紅得像火燒,晚霞燦爛地從天邊奔騰著闖進草棚。
草棚的門不知被誰卸走了,阿彩問時,那些男人一邊說不清楚,一邊又說等草
棚不做洞房重新由阿彩住時,門就會回來。阿彩不好因為這些取樂的事生氣,只能
叫人馬上用樹枝扎一扇新門。雪檸和柳子墨在草棚裡面對面坐著,在燕子紅面前,
雪檸和柳子墨都有情意深深的事情可想。佔據半個草棚的地鋪是阿彩親手鋪的,她
用難得的羞澀語氣說:“獨立大隊的女人只有我生過兒子,大家都說我最有福氣,
非要我給新娘子鋪床。“雪檸想到這話,又笑起來。
柳子墨伸出手來,將雪檸的手輕輕地握住。雪檸知道柳子墨心裡正在想著小島
和子,仍然像真正的新娘那樣紅著臉小聲提醒他,天還沒黑,草棚又沒門,有人正
躲在草棚外的大樹後面偷看。
“你知道,這不是我在娶你,我也沒有辦法讓自己真正地娶你。”柳子墨鬆開
雪檸的手,又迅速地握住,“先前我還不明白,為什麼一些新名詞前面都有一個鬧
字:鬧革命、鬧暴動、鬧紅軍、鬧蘇維埃。這一次我算是明白了,鬧是為了得到眼
前的快樂,就像鬧新房,結婚是別人的事,鬧是自己的事。只要自己快活了,別人
是苦是累都已經不相干了。”聽到外面傳來吃吃的笑聲,柳子墨慢慢地放開雪檸,
“你同意我的說法,是不是?你我的婚姻是你我的事,不能因為別人一鬧就當了真。
真有娶你的那一天,我不會這樣的,哪怕有人在旁咳嗽一聲都不行。” ;
有人將新做的門送來了,幾根細藤往三根木棍上胡亂一纏,再別上幾片桐子樹
葉,說是一扇門,什麼也擋不住。早該來的夜晚到底來了。那種燒沸心靈的激動,
在雪檸身上一陣陣地翻湧,偶爾也有暴雨到來之前的短暫平靜,隨後的衝動反而更
加不可遏制。再沒有任何動作的兩個人,讓那些躲在草棚四周的人越來越不耐煩,
不時有石子、沙土或樹皮飛落在棚頂上。
雪檸忍不住了:“你能抱抱我嗎,我一直在想這一天。”
柳子墨像是早就準備著要回答:“不行,除非你病了。”
雪檸傷心起來:“我是病了,這裡痛。”
心如止水的柳子墨猶豫起來:“好吧,誰叫你是個讓人看著心疼的女子哩。”
雪檸突然改變主意:“不行!”
柳子墨很奇怪:“我還沒有碰到你哩!”
雪檸反而平靜了:“你不是說自己心疼嗎?一個女人不應該看著男人心疼而無
動於衷。這樣下去,我更心疼。”
此後一段時間裡兩個人都沒說話。山風更加涼了。
“我能抱抱你嗎?”柳子墨主動開口了,他像變了一個人。雪檸心裡一抖,不
等柳子墨靠過來,人已經倒在他的懷裡。柳子墨又說:“我們在地鋪上睡下來好嗎?”
內心的渴望讓雪檸變成了掬在柳子墨手裡的一汪清水。柳子墨的胸脯十分寬闊,
清水一樣的雪檸在他身上流呀流,在舒緩的肋溝裡飄蕩一陣,在圓潤的心窩裡迴旋
一陣。清水舒曼搖動心魂,雪檸在這片熟悉而陌生的胸懷上忘情地想著她所能想到
的一切。那副環繞著她的手臂終於開始用力了,雪檸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身子。往
日,人是實的,愛是虛的。此刻,人變虛了,能夠抓住的反而是實實在在的愛。她
不再是清水而成了白雲,藏在心裡的話,也失去了約束,一句接一句地從雲縫間飄
逸出來。
“我早就可以生孩子了!”
“你不要憐惜我,你若是憐惜,不是害我也是害我!”
雪檸的感覺又回來了,柳子墨的嘴唇輕輕落下來,吻在她的額頭上。雪檸抬起
頭,將滾燙的嘴唇迎上去。沒想到柳子墨說了一句冷冰冰的話:“我要走了!”一
縷月光照進來,柳子墨的臉龐凝固在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請你理解,我是不能
同你結婚的。我要一個人離開這裡。獨立大隊的人已經睡著了。我走後你能睡著當
然最好,實在睡不著也要裝作睡著了。有人問起來,你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