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公子叫了她好多聲,又捏了捏她的臉,見她都沒法清醒後叫來藝娘,說想要個房間,還讓酒兒陪他。
藝娘笑吟吟的:“這敢情好,不過一品藝臺的帳是單獨結的,您看……”
華公子立刻拿出一疊銀票,往桌面上一拍:“你看夠了沒?”
藝娘拿起銀票,飛速的一張張看過以後,笑得像老樹回春:“夠了夠了,您這邊請——”
華公子跟著她走進一間房間,隨後酒兒被送進來。
房間裡只剩下華公子,酒兒,護衛三人。
華公子拿出一枚藥丸,放進茶水裡,喂酒兒服下。
這是安眠藥物,份量很淺,夠酒兒睡到天亮。
隨後他吹熄蠟燭,房間陷入一片黑暗。
護衛走到窗邊,無聲無息地躍出去,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華公子,也就是女扮男裝的鳳驚華,獨自坐在黑暗裡,有一下沒一下的慢慢酌飲。
今天是三月初三。
去年的這一天,是她詐死逃亡的日子;前世的這一天,是她被害身亡的日子。
如果秋夜弦是個有情有義的男人,這幾天,應該就是她和他的大婚之日。
大婚?她笑了,那真的只是前世所做的一場華麗盛夢。
這一世,她不會再愛任何男人,也不會嫁給任何男人。
她對於男人的所有嚮往與追逐,已經在前世被摧毀殆盡,留給這一世的,只有冷眼旁觀,無動於衷。
外面細雨紛飛,清悽孤冷。
這一年,她拼盡全力,救了父親,救了全家,救了狩王,救了秋骨寒,一切看起來似乎還順利。
但她心裡很清楚,接下來的道路,才是最艱難的。
因為,她從前世帶來的記憶,只能讓她預見到這一年的事情,往後,她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也不確定什麼做才能保證自己和自己重視的人能有一個好的下場。
也就是說,她現在和秋夜弦站在了平等的對立面上,接下來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春雨從花葉上滴下來的聲音,輕輕的,低低的,溫柔的,認真聽時聽不到,卻又無處不在,一滴一滴的撩人心絃。
秋夜弦的目光從奏摺上移開,落到窗外的白色海棠花上。
海棠花開得很盛,其中一簇從窗前橫斜而過,一滴一滴的春花從花瓣上慢慢滴落,傷感如詩。
秋夜弦的心,隨著花瓣上每一滴滴落的春雨,一揪一揪的。
“和遠,今天是什麼日子?”他問。
和遠恭敬的道:“三月三日,踏青掃墓的時節。”
“掃墓”這兩個字,重重地擊在秋夜弦的心上,他捂著心口:為什麼這裡這麼疼呢?
他想起來了,去年的這一天,鳳驚華被殺,屍體被拋下懸崖,找到時已經面目全非,支離破碎,而他下令將她的遺骸焚化,她連一根頭髮都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他看著在春雨中落淚的海棠花良久以後,下令:“擺駕,朕要去仙霞宮。”
姬蓮已經幾天沒見到皇上,在這種細雨纏綿的雨夜,她對皇上的思念如這春雨一般,綿綿無邊。
她聽到皇上要過來,立刻檢查妝容。
每天,她起床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將自己打扮得完美無缺,直到晚上入睡時才會洗掉妝容。
她不知道皇上什麼時候會過來,也不知道自己會在什麼時候見到皇上,所以,她要時時刻刻保持最完美的容顏,讓皇上不論何時見到她,看到的都是最完美的她。
她走到仙霞宮前,淺笑著站在簷下,秀髮與衣袂,在春風中微微盪漾。
說不盡的風姿,道不盡的風情。
秋夜弦一下轎子,看到的就是打扮得千嬌百媚的她,心裡就是一愣:今天並不是他會過來的日子,她為何打扮得如此細緻華麗?
她不會是在慶祝鳳驚華死亡一年整吧?
姬蓮以後他是為自己的妝容驚豔,嬌笑著挽起他的手臂,靠在他的肩上:“我與皇上真是心有靈犀呢,我今天就覺得皇上會過來,便準備了酒菜,一直等皇上過來。結果,皇上真的來了,蓮兒好高興……”
秋夜弦挽著她進去,微笑:“你可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今天啊,”姬蓮很認真的想了又想,好一會兒後臉泛紅暈,微微踮腳,在他的耳邊道,“皇上,您說過天下太平之時,便是我成皇上的妻子之時,如今,天下已經太平……”
她沒再往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