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在什麼時候,莫語都不曾低過頭。
葉子衿長長的嘆息了一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見丫鬟急匆匆領著大夫進屋,同她打了個照面,便進了內室。葉子衿緊隨其後,隔著屏風,聽見莫媽媽低聲說著些什麼,似乎是在安慰葉夫人。葉子衿心中痛得一抽,也聽不清那大夫說了些什麼。
不多時就又有丫鬟領著那大夫出去,開了幾張藥方。
看那模樣,似乎是沒有大礙,葉子衿懸著的一顆心,才終於放下。葉子衿慢慢踱到了葉夫人炕邊,半蹲著身子,說道:“娘,您要保重身子……”話說到一半,更覺心酸不已,幾乎落下淚來。
葉夫人臉色蒼白,衝著她軟軟的笑了一笑,“我沒事。”不過是自欺欺人。
說著,合上了眼,眼角已沁出了淚花,忙別開頭,將頭埋在枕中,聲音低不可聞:“你外祖父呢?”“方才走了。”葉子衿握住了她微涼的手,“您也要放寬心,養好了身子再說。”葉夫人含淚點頭,千言萬語化作了一聲長長的嘆息:“你小舅舅那樣聰明的人……”
葉子衿身子一顫,垂下頭去。刀劍無眼,再聰明的人,終究也是逃脫不了。
想到此處,忽然又想到宋寧默,痛得喘不過氣來。
母女二人,相對無言。過了許久,葉夫人才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你臉色也不好看,下去歇歇。”葉子衿蹲了許久,也覺有些頭暈眼花,不再逞強,慢慢站了起來,扶住了木蓮的手腕,強撐著說道:“我出去吃茶,待會再來看您。”
葉夫人點點頭,“去吧。”
紫苑斟了一盞茶,放在她手上,“小姐吃口茶,也緩緩神。”葉子衿握著茶盞的手卻是一抖,大半盞茶水潑在了她腿上。滾燙的茶水順著裙子流淌下來,膝頭還沾上了幾片碧綠的茶葉。
丫鬟們慌了神,慌忙掏出帕子替她擦拭,紫蘇唯恐她燙傷,吩咐丫鬟們掩上了門,這才撩開了她的裙子,細細打量了幾眼。白皙的面板上,泛著一抹不正常紅色。紫蘇心頭一緊,扭頭就吩咐小丫鬟:“快去拿冰來”
小丫鬟急急忙忙的,很快就捧了冰塊回來,紫蘇用帕子裹了,敷在了她燙傷之處,“好在範圍不大,傷得也不重,也不會留下傷痕。”葉子衿渾然不覺得痛意,只是捂著額頭,有淚水,從指縫裡滑落。
連她自己也說不清,這眼淚,到底是為了誰而流。
是莫語,亦或是葉子佩?
她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冷靜了。
殊不知,內室炕上,葉夫人也是淚流滿面,丫鬟們見了,也都無聲的抽泣。
倒騰了好一陣,紫蘇才鬆開了帕子,又小心翼翼的放下了裙子,“小姐,還痛嗎?”葉子衿只是木然的搖搖頭,趴在茶几上,半晌沒有動彈。丫鬟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些什麼,葉子衿用力抹乾了眼淚,強忍著不去痛哭。
丫鬟們拿了素白色的裙子替她換上,葉子衿索性卸了頭上的珠釵,只素面朝天,也是別有一番風味。
黃氏卻又撩簾出來,走到了葉子衿身邊,低聲耳語:“我去子佩那裡看看,你要不要一道?”葉子衿身子一僵,也不知自己作何想法,就那樣跟著她走了出去。一路上,黃氏說了什麼話,她卻是一句也聽不進去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繞過那層層迴廊,路過重重花徑,葉子衿忽而止住了腳步,黃氏回頭,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怎麼了?”葉子衿乾巴巴的笑了笑,只是這笑,比哭還難看,“大嫂你先行一步吧。”
黃氏深深看了她一眼,紅腫的眼眶,已經暴露了一切。她若有所思,倒也是沒有多問,立刻帶著丫鬟婆子去了那荒涼的院子。葉子衿立在原地,有些無所適從。方才在渾渾噩噩之中倒是跟著黃氏走了出來,此刻到底去不去,又有些猶豫。
她不是沒有見過死人,只是,這個人,有些不同。
至始至終,葉子衿對她的感情,就十分複雜。少年時自然是嫡親的長姐,到得後來,兩個人漸漸形同陌路,幾乎是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到現在,她死了,她已經無法理清自己心頭紛亂的思緒。
“小姐,您要不要回去歇歇?”紫蘇看著她臉色不好看,上前扶了她一把,“這裡風大,自己吹著了。”葉子衿立在這耀眼的陽光下,整個人卻是如墜冰窖,無處不寒冷。眼看著黃氏一行人越走越遠,踟躕了半晌,終究是跟了上去。
這幾年,這處院子,已經甚少有人踏足。只是她這一死,來往的人反倒是多了起來。只不過,多半,是忙著置辦後事。葉子佩的死,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