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也已經官居副部還即將升正部。到了如今,仕途將走到終點的柳本球再品位這句‘雷霆雨露,莫非天恩’時,內心非常苦澀。
“這世界上還是有天的,人也還是勝不了天的”。
說的人莫名其妙,聽的人微微一笑,糾正道:“爸,你錯了,那話不是二月河寫的,而是出自楊漣的《碧血錄》。那老頭臨死之前說這話,半是身為人臣臨死叩別君王的豪氣,半是感慨像魏忠賢禍亂朝綱、君王昏庸無能,使黎民百姓難得久旱之後的‘雨露’”。
出處錯了就錯了,關鍵是這話太對了,柳本球鄙夷道:“你能當我先生嘍”。
岳父的嘲弄,引來李家明這女婿的調侃:“爸,達者為師。”
“得了吧”,心情很不好的柳本球搶白了一句,卻好奇地問起楊漣的事蹟。
李家明沒有聽出話外之音,但隨著他的話題說起那位古人。那是一個殉道者,用生命捍衛了他所遵循的道統,用從容赴死詮釋了信仰的力量。
“雷霆雨露,莫非天恩,仁義一生,死於詔獄,難言不得死所。何憾於天?何怨於人?”
“蠢貨!”
罵得出來就好,李家明遞了杯茶過去,以茶代酒道:“爸,進而治國平天下,退則歸隱山林。你就知足吧,我敢打包票,你當校長時,絕對沒想過能當正部級幹部”。
寒門子弟出身的柳本球憑自己的奮鬥走到今天,又豈是心胸狹窄之輩?想起當年的往事,他也覺得象是做夢,而且一夢就是二十年。
“正部?得了吧,我在茶山的時候,見到場長都得陪笑。那個時候我就想啊,什麼時候我當了場長,第一件事就是把山林分給工人,讓他們自己去經營。農民都能搞承包責任制,林場還吃大鍋飯?”
岳父還是有改不了的家國情懷,或許這也是他們那一代人的印記,李家明暗嘆一聲,玩笑道:“你做到了啊,我記得是你當常委副縣長的時候,全縣搞的林權改制吧?”
手裡端著茶杯的柳本球異樣地打量了下女婿,古怪道:“林權改制是九九年的事,那時我都當副市長了”。
是哦,李家明拍了拍額頭,馬屁道:“爸,你當年的升官速度,在全國也是數一數二的吧?”
這是柳本球以前很引以為豪的事,如今卻是有些苦澀道:“都是苦幹出來的,我也是運氣好,一路來都碰得到想做事的領導。唉,以後不行嘍,得務虛嘍。”
“是啊,大時代過去了,以後就是平庸年代嘍”。
平庸個鬼!
自己這輩子就這樣了,但這小子怎麼也現暮氣?兩鬃開始花白的柳本球罵了一句,斥責道:“你正是大有可為的時候!”
好象是大有可為,憑著雄厚的財力都能做很多事,可李家明苦笑道:“江郎才盡了”。
“怎麼了?”
李家明兩世為人也是人,有些話也悶在心裡會發黴,可這話從哪開始說呢?拈著手裡的白瓷杯沉默一陣,李家明看著眼前的古樟、竹叢,面露苦笑道:“看不清前路了,不象以前樣,總是能依稀看到未來會如何。”
雖是山裡人,但柳本球從來不信神鬼,好笑又好氣道:“你還真是神仙轉世?”
“爸,你莫笑,我是講真的。以前吧,靠著一些眼前的事,仔細去推敲便能推出個大概,現在眼前的事太紛雜了,搞不清哪些是能顯露未來的哪些只是暫時的。”
這倒是真的,剛才還取笑女婿的柳本球點了點頭,認同道:“站得越高,其實不一定看得更遠。有時候吧,你站得高了,反而眼前的雲霧更多,遠處朦朦朧朧一片”。
“爸爸!”
兩人正聊的時候,穿著紅色滑雪襖、扎著羊角辮的新新衝進亭子,手裡還抓了只正掙扎的癩蛤蟆,得意道:“外公,看我抓的青蛙!”
冬天了,這孩子在哪抓了只這玩意?
“挖出來的!就在就在那邊,那邊,去年我就聽它在那叫。”
李家明看了看女兒指的地方,原來是祠堂外的池塘邊,真難為這孩子不怕髒不怕累,一點也不象大戶人家的閨女。
極寵這孩子的嶽婿倆看了一陣這隻滿身包的癩蛤蟆,炫耀過了的新新將它一扔,又不知跑哪去了。
“家明,新新跟你一個性子”。
確實跟自己小時候差不多,都是天不怕地不怕,李家明樂道:“遺傳遺傳”。
“幸好她長得象莎莎,要是遺傳到你就糟了”。
“爸,人因美麗而漂亮,不會因為漂亮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