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當哥哥。
我就是個十三歲的伢子,沒有多大本事,懂事後曉得自己會讀書,就把滿妹、金妹、桂妹都帶過來當自己親妹妹教;毛砣、細狗不想作田想讀大學,我就想辦法讓他們考體育生;我曉得王老闆有求於我認的乾哥哥,就幫二伯尋條財路。
伯伯叔叔嬸嬸,我李家明性子犟,也不曉得自己以後能不能出人頭地,我就曉得我欠人的恩情,一世年(一輩子)都要記得還!
大伯,今天我打了大伢、二伢,還砍了大嬸一刀,你也莫怪我。我不欠他們的,也就不會把他們當哥哥、嬸嬸,最多就是個熟人,打了就打了、砍了就砍了。我可以賠醫藥費,但想我道個歉、說個軟話,打死我都不會開這口!”
臉上帶著笑的李家明淡然說完就起身,不管一廚房愕然的叔伯嬸嬸,走到門口拉門栓時又想到了什麼,回過頭來衝三個看著自己崇拜得要命的堂兄弟道:“毛砣、細狗,早點去睡,明天十一,該起床跑步了。想要讀大學,就要給我記死了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你們自己都下不得狠心,旁人就是想幫也無從幫起的。”
廚房門開了,一股寒風吹來,滿屋的人打了個寒顫,看著外面清冷月光下李家明桀驁的背影發愣。
第八十七章 弟恭兄不友
這個世界,真是人越狠,越得人敬重。
李家明那一刀砍下去,尤其是他說出欠誰、不欠誰的話後,整個世界都變了。鼻青眼腫的大伢、二伢、纏著繃帶的大嬸繞著他走,正眼都不敢瞧他一下;一干堂叔伯嬸都笑臉相迎;李家德兄弟再不進他的家門,每天下午幫他們父母洗完菜,偶爾與他迎面相遇時,眼神裡除了仇恨還夾雜著屈辱,而李家明則是微笑相迎。
只是,讓李家明稍覺得遺憾的是,從二伯到軍伢哥都對他不再那麼親熱,都對他有了些敬而遠之的意思;哪怕是二嬸也不會再動不動拍拍他腦袋、扭扭他耳朵了,就更別提三姐把搶走的新腳踏車送了回來,還放下腳踏車就跑。也就是毛砣、細狗他們幾個小的,還是老老實實地過來讀書、做作業,連滿妹她們幾個小妹子做完作業後,都不會再纏著、賴著自己要聽故事。只有小妹,每天都跟著自己,連睡覺都要跟自己睡一起,生怕什麼時候不見了自己。
李家明除了每日陪著小妹,每天給她挖空心思講故事外,並不怎麼在意其他事。所謂日久見人心,隨著時間的推移,該回來的東西依舊會回來的。兩世為人,他看淡了財富、權勢卻更重親情,只要自己以誠待兄弟姐妹、以孝事伯嬸,該回來的親情還會回來。
轉眼間,就到了元宵邊,到了要開學的日子,也是李家明大伯、大嬸最艱難的日子。往年到這時,雖然艱難還有辦法可想,可今年兩口子坐在火塘邊,看著熊熊燃燒的柴火唉聲嘆氣。
李家七兄弟,除了李傳健和最小的李傳田,父母在世時都咬著牙送他們去學了門手藝。這些年來,雖然做手藝賺不到大錢,但農閒時好歹能補貼家用。
李傳健不同,年輕時心氣高,一心想著考學校,可那個時候的學校不是憑成績,而是靠組織推薦。等他在大姓人家掌握的組織面前撞得頭破血流時,學手藝已經是家裡沒那能力了,只好去村小當代課老師。要是他能吃苦耐勞堅持下去,或許也能象張老師樣修成正果,等到轉正的機會,可惜他又太聰明瞭。
眼看著大堂兄到了要成家的年齡,李傳健趁著父親病了,將他的病情往嚴重裡說而且提出分家,省得正是壯勞動力的父親病好後,還要幫堂兄弟娶親。性子爆的李傳猛沒那麼多心眼,見拉扯自己三兄弟長大的小叔叔病得起不了床,不想鬧得辛苦一輩子的小叔叔萬一真不行了,到地下去見公公、婆婆、父親都去得不安心,咬著牙答應了,請來三個外婆家的舅舅,將好端端的家一分為二。
剛分家那段時間,李傳健著實過了幾年好日子,康復後的父親帶著兩個半大伢子的弟弟在生產隊上賺工分,他在學校裡雨淋不著風吹不到,整天悠哉遊哉。可他聰明,別人也不蠢,二婆婆見他如此精明會算計,等他父親病完全好了也提出分家,再次將一個家一分二,帶著她的繼子也就是李家明的父親另過。
那年頭,結婚沒有如今的鋪張、講究,只要父母雙方同意、家境有個相當,年輕人自己又看對了眼,拿二十塊錢的彩禮、殺頭豬、打鬥把豆子的豆腐,就可以將婚事給辦了。李傳猛人高馬大、會做泥瓦活、對寡婦母親又孝順,還拉扯著兩個弟弟,按說這樣的家境是很難成家的,卻沒想到贏得了鄰村的王紅英敬重、愛慕。她家拗不過倔強的女兒,只好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