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臺的採訪、潯陽學院的演講,還算是當著美國教授的李家明份內之事,但與投資商的洽談,他也被岳父拉去當道具。
這是一片熱土啊,又有一個鎮場子的世界首富,投資商們如過江之鯽。別的地方招商引資都是意向性協議多,真正能落地的少之又少,但有了李家明這杆旗,潯陽不到半個月便實際進資三百多億;然後又象滾雪球一般迅速滾大,充分詮釋了什麼叫資源匯聚效應。
大勢已成!
眼看著贛潯城市帶初顯輪廓,柳大書記的名字可謂舉省皆知,但在官聲上,卻與他的前任蔡書記相差甚遠。在市民嘴裡,經常微服私訪的老蔡是蔡青天;幾乎拆掉了個整個潯陽城,搞出一個巨型工地的老柳嘛,人送雅號柳拆拆。
即使他有個世界首富女婿,犯不上貪汙受賄,仍然被成是因為想撈錢才大搞拆遷。錢嘛,誰會嫌多?
可老柳同志說他不在乎,還說‘時間才是最好的證明’,生孩子還得陣痛幾個鐘頭呢。
說是這麼說,該避的嫌他一樣避。比如華灝集團看到了潯陽的潛力,想沿江開發高尚住宅、別墅,便被他一票否決了,哪怕他被那些在華灝集團討生活的鄉親們經常纏得沒法脫身。
這天下午,聽著樓下的宋小軍應付走一撥說客,躲在樓上書房裡的柳本球接過女婿遞過來的小茶杯,感慨道:“難啊,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
丈人佬的直系親屬都安排好了,旁系親屬也在老家過得不錯,大老遠跑來的可謂是遠親中的遠親,但這話不是那意思。副省級城市的市委大院,豈是尋常人等能進來的?
暗笑的李家明也拈起茶杯,直截了當道:“爸,我在華灝集團沒有了股份。”
這話雖然拐了個彎,但也還算是直爽。公務繁忙的柳本球很享受與女婿這種直爽的相處模式,這讓他想起了當年師生倆親密無間的時光,但有些話該說的還是得說。這小子是天才不假,深諳人情世故也不錯,但畢竟太年輕了。
“我不是那意思”。
拈著白瓷茶杯的柳本球想了想,斟酌道:“家明,我覺得吧,人與人之間要保持距離。”
這話放之四海都有理,但李家明頓覺疑惑,玩笑道:“請指教”。
畢竟不是從前了,柳本球也玩笑道:“指教談不上嘍,你都是博士、大教授了,馬上又要當系主任,還用得我大專生來教?我不過是旁觀者清,提醒提醒你幾句而已。”
在柳本球看來,李家明在人情世故方面確實做得不錯,但一直都沒把距離感控制好。或者說,他知道要把握距離,但他心中的距離與旁人眼裡的距離完全是兩碼事。
“你曉得不,人與人是不同的。在你眼裡,一萬塊錢跟一塊錢沒什麼分別,但在別人眼裡呢?
家明,你也曉得升米恩鬥米仇。問題是你眼裡的升米,不是人家眼裡的鬥米,而是幾擔米甚至是一座米山。”
這?
這話才是岳父應該說的,手裡拈著茶杯的李家明若有所思。
同樣喝著老家煙茶的柳本球,等女婿兼學生點了頭後,才繼續道:“社會是金字塔型的,你已經站在塔尖上。旁人認為是天大的事,不管你如何待人以誠,事實上在你那就是過家家,你說人家心裡會如何想?
家明,富易妻貴易友很俗氣,但卻是真理。”
這話很俗,卻如晨鐘暮鼓。
現在想來,自己跟楊至遠、老章他們吵吵鬧鬧,甚至是為了各自的陣營、利益而爭鬥,但總能象老友一樣喜笑怒罵;與姐夫、桂銘他們倒是不爭不吵,卻漸行漸遠了。不能說是自己錯了,沒有自己的提攜,他們爬不到如今的高度;也不能說他們錯了,誰也不甘心作大樹下面的灌木,只要他們覺得實力夠了、翅膀硬了,就會想著逃離自己的陰影去獨立。
說到底,還是緣起緣滅半點不由人。
怎麼會這樣?柳本球本想提醒女婿與人交往時注意距離感,未曾想過自己這風華正茂的女婿居然暮氣沉沉,把原因歸結到了虛無縹緲的緣分上去了。
“家明,你這種想法是不對的!”
“怎麼講?”
怎麼講?
老師出身的柳本球想了一陣,才舉例道:“打個比方,人這一世年就象跑馬拉松,你跑得比誰都快,莫非還停下來拖著人家跑?掉隊的,就讓他去掉,你的眼睛只要盯著前頭。”
照這麼講,以前大姐夫想搞地產,自己能不幫?桂銘他們想搞網咖,自己也不管?
“你可以幫,但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