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屯兵之所距離京師路途遙遠,與楚縉遣去傳達矯詔的人失之交臂,因而得以儲存……但是,家主趕到京城之時,已經是城破在即;反而是胡兵多日休整,又調集大軍全力攻城,家主孤軍難支,在京城外與敵軍血戰三日,終於還是沒能保得京師平安,五千兵馬全部殉難……”
“啊,”楚歌聽得入神,也不由得驚呼一聲,“京師,就這樣被攻破了麼?”
“正是。”少年點頭,“胡兵破城之後,先帝與皇后自盡殉國,妃嬪投井結環的不計其數;聽說,那時的京城血流成河,民眾被胡兵屠戮殆盡;珠寶文籍、民女宮娥,將近裝了千餘大車被運往胡地!這覆國之恥,只要是我大趙子民,沒有不痛徹入骨的!”
頓一頓,他又道:“自然,也有鮮廉寡恥的人,不以復國為念,只顧挾持小皇帝偏安一隅,另立這新京為都,對大半國土淪入敵手毫不在意的。那樣的人,老天竟能讓他逍遙世上十六載,真算得上是蒼天無眼了!”
楚歌乾笑一聲,稍稍從辛鋒寒身邊退開了一點。這人現在看起來太危險了,一說到國仇家恨,整個人像是安裝上了火藥桶,隨時能爆炸的感覺。
少年頓了頓,又換上他的招牌冷笑,卻仍遮掩不住沖沖怒火。“小侯爺,其實你不用擔心,屬下雖然對於楚郡侯深惡痛絕,但小侯爺畢竟對屬下算得上有恩,就算沒有所謂‘一諾千金’,屬下也不至於無聊到對死人留下的這樣不成器的‘養子’下手!”
不會下手麼?這樣就好。楚歌嘆了一口氣,把手中一路撕扯來的花瓣盡數揉碎,灑落水中。“鋒寒還是說說你的家世吧?”
少年看著她拋灑花瓣的動作,也慢慢冷靜下來。
“我的家世……我哪裡還有家世?十六年前京城陷落之後,一月之內胡兵橫掃中原,各地城池接連失守,辛氏以三百老弱守陳州,阻敵三日;城破後全城被屠。當時屬下的姐姐抱了屬下藏在死屍堆中倖免於難。此後便是顛沛流離,要過飯、賣過藝,終於在一個武館裡找了個鏢師的活計,不至於餓死罷了……”
“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便是小侯爺所知道的了,惡霸看中了屬下的姐姐,編織理由將屬下入獄……貪官枉斷,要斷送我的性命;而屬下的姐姐不甘含冤受屈,越級上告……案子一層一層上達,卻也不斷遇到貪贓枉法之輩……直到案子送到了小侯爺手中。”
“哦。”楚歌點點頭,在夜風中走開了幾步,憑靠在橋欄上,伸手輕輕去捉面前飛舞的螢火。“這麼說,我救了你一命的事,不能說是‘也算’吧?”應該是確有其事才對吧?
“小侯爺的救命之恩,屬下自然是不敢或忘。”不知道為什麼,聽辛鋒寒這樣說的時候,卻覺得他有點咬牙切齒的感覺。
楚歌輕輕一個縱身,躍在欄杆上坐好,兩條腿也懸在了橋欄外面,悠悠盪盪,彷彿十分悠閒的樣子。
“鋒寒說是辛氏後人,那麼和你說到的辛之揚,又是什麼關係?”
“屬下只是辛氏旁支,和家主並無直接關係。”
“那麼你到了新京之後,與族人可有聯絡?”
“陳州失陷之時,只有屬下和家姐逃出,其他辛氏族人……只怕全部毀於戰火了吧?”
“鋒寒這些年只是在武館討生活麼?”
“的確如此。”
“大膽辛鋒寒!竟然試圖欺騙本小侯爺麼?”
楚歌這一聲斷喝,倒也有模有樣,駭得少年悚然一驚。
片刻驚訝過後,少年定睛注視楚歌時,卻發現她端容正色,高高危坐於橋欄之上,面色中透出一片篤定莊嚴來,襯著背後的朦朧月色,姣好如畫裡觀音。
“屬下不知道小侯爺何出此言?”
“辛鋒寒,你還想抵賴麼?我今日私下問你,你若直說,萬事都可商量;若是還抱有僥倖心理——你當我侯府無人不成?”
楚歌斬釘截鐵地說著,彷彿早有成竹在胸,但其實只有她自己知道,這不過是詐一詐他罷了。
少年定定注視著她,不言不語。
楚歌看看他,倒也不急。江湖騙術有“急打慢千,輕敲響賣”之說,就是說在猝不及防的“打”,瓦解對方的心理防線之後,還要有條理有組織地“千”,進行恐嚇。只有這樣,才能震懾對方,獲得自己想要的結果。
現在她已經看到辛鋒寒對她的話反應,基本可以確定自己推斷的正確,那麼,下面就是如何找準對方的弱勢所在,進行最準確的攻擊。
再把她和辛鋒寒“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