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出人命,卻還是相當叫人震驚。
我眯起眼,微微吸氣,這事實在透著蹊蹺,劉秀罷了韓歆的職,居然還不依不饒的追加詔書,罵到門上去,直至將人“罵”死,這實在叫人不敢相信。
“調查清楚了沒有?這間可有隱情?”
“暫時還查不到什麼眉目,陛下手底下的人把關極嚴,詳細的東西只怕不容易查出來。”
我點點頭,人都死了,查不查其實意義並不大。我所擔心的是,劉秀如此操之過急的做法,可能會令他的聲名有損。
殺雞儆猴固然是好的,但……我總覺得隱有不安,只是一時間又說不上來是什麼感受,不禁嘆道:“這事能查便查,不能查也別硬來,我們犯不著和陛下的人硬擰著。”
“諾。”
韓歆自殺一事就此撂下,朝官吏即使心有不滿,卻無人敢站出來替韓歆辯護。韓歆死後,汝南郡太守歐陽歙繼任大司徒。
第二章 北叟頗知其倚伏 祓禊
十年前,王梁代歐陽歙任河南尹時見洛水水道淤淺,不便漕舟執行,於是穿渠引水注入雒陽城下,可是渠道挖成後,水卻沒有流過來。挖渠飲水失敗,王梁在建武七年被彈劾,當時劉秀念他往日功勳,便放他到濟南做了太守。
建武十三年功臣增邑,王梁也在名單之列,受封為阜成侯,可轉眼才過一年,他便逝於任上。
如今洛水依舊長流,可昔日的故人卻一個個都已經不在了。
難怪劉秀會唏噓感慨,實在是原來陪伴過的那些舊友同伴離開的太多了。人生無常,近年來劉秀忙於政務,時常夜不能寐,他年輕的時候仗著自己身體好,在戰場上廝殺浴血,到如今隨著年紀的逐漸增大,身體狀況衰退得尤為厲害。太醫令也曾對他講解一些養生之道,但我明白,如今的劉秀是無論如何都靜不下心來了。
他性仁慈,卻不等於不善心計,處在這個節骨眼上,他整日琢磨的事只怕比原先更耗神。
去年王梁死後,多年未犯的心絞痛居然再次發作,我感懷過往,不免鬱鬱寡歡,劉秀便以“奉朝請”的名義,將陳俊、臧宮、朱祜等人先後從地方上徵調回京城。
朱祜回京後,劉秀賜他白蜜一石,追憶二人在長安太學求學時做蜜合藥的往事。翌日,朱祜便上繳了大將軍印綬。
“娘——娘——你也來玩!”
洛水泱泱,劉荊光著腳丫,和劉陽、劉蒼、紅夫幾個人一起在河邊踩水玩。
我回過神來,淡淡笑著,朝他們搖了搖手。
一年一度的上巳節,適逢舊友重逢,劉秀的興致極高,帶著滿朝武、公侯一起到洛水祓禊。這場暮春之禊,搞得空前轟動,京城貴胄,幾乎傾巢而出。洛水河畔,朱帷連網,耀野映雲,這場盛宴真是一點都不比兩年前罷兵權的那次遜色。
“在想什麼?”傘蓋蔽日,我仰起頭來,華蓋下的他笑容帶著難掩的憔悴。
他挨著我坐了下來,因有內臣在側,我按禮起身避席卻沒想被他一把摁住。
“坐著別動。”他沒讓我起來,揮揮手打發那群侍從退到十丈開外。
河水清潺,鼻端嗅到清新而熟悉的香氣,我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笑什麼?”
“秀兒,覺不覺得你更適合做個商人?”
“嗯?”他眯起眼。
“一石白蜜換了一個大將軍綬印……”
他突然起身離開,我看他走到一株柳樹下,徑直抽剝柳條。
我沒動,仍是靜靜的坐在原處,過了半晌,正低頭怔怔出神,額頭上倏地一涼。劉秀笑吟吟的將柳環兒戴在了我的頭上,彎腰俯身望著我,和煦的微風拂過他的臉龐,我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將手貼在他的面頰上,細細撫摩。
“我戴這個好看麼?”
“好看。”他笑答,眼神溫柔如水。
我抿嘴一笑,從頭上摘下柳環,他遞手過來,手上捧著一束野山雛菊。我莞爾一笑,心裡暖暖的,他跪坐在我面前,將雛菊一朵朵細心的插進柳藤隙縫。
“其實……”我捧著花環,揚起笑臉,小聲說:“我很喜歡,一直都很喜歡。”
他笑了起來,笑聲震動胸膛,陽光映照下,他的鬢角折射出一道銀芒。
心,倏然脹痛。
我僵硬的維持著笑容,可心裡卻又酸又澀,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我捧著他的臉,貪戀的看著:“秀兒,答應我一件事。”
他一怔,緩緩收起笑容:“朕本就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