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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部分

刻意,這個話題本身便太過敏感。

“啟稟皇后娘娘!夫君曾為此事上奏,稱:‘臣本諸生,遭遇受命之會,充備行伍,過蒙恩私,位大將,爵通侯,受任方面,以立微功,皆自國家謀慮,愚臣無所能及。臣伏自思惟:以詔敕戰攻,每輒如意;時以私心斷決,未嘗不有悔。國家獨見之明,久而益遠,乃知‘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當兵革始起,擾攘之時,豪傑競逐,迷惑千數。臣以遭遇,託身聖明,在傾危混淆之,尚不敢過差,而況天下平定,上尊下卑,而臣爵位所蒙,巍巍不測乎?誠冀以謹敕,遂自終始。見所示臣章,戰慄怖懼。伏念明主知臣愚性,固敢因緣自陳。’陛下知人善任,體察詳情,下詔撫慰……”

清脆悅耳,字字珠璣,這番話若是出自呂氏之口,我當喝一大彩,然而這時呂氏早被郭聖通嚇得面色發白,口不能言,講出這番大道理的卻是呂氏身後的一名妙齡少婦。

“哦?”郭聖通的抿著唇笑,笑容莫名的帶著一股寒意,“這位是……”

“回皇后娘娘,妾乃陽夏侯媵妾丁氏……”少婦跪下叩首,舉止從容,恭謹卻不卑微。

“媵妾……”郭聖通冷笑,“本宮可曾向你問話?擅自多嘴,可還有將你主母放在眼?”

丁氏變了臉色,只是眼仍含了一絲倔強。呂氏慌忙請罪:“娘娘息怒,這是……”

“馮夫人!身為主母,當有主母威嚴,豈可縱容家媵僕欺主?來人哪——將惡婦丁氏拿下,送交永巷令,按規懲戒!”

“皇后娘娘!不可……”呂氏哆嗦,從席上膝行至地磚,叩首,“娘娘息怒,丁氏並非有意冒犯……”

求饒聲,守候在殿外的內臣湧進來三四名,不由分說的拖了丁氏往外走,丁氏大叫,卻被人隨即用帕子堵上了嘴。

“你呀你!”郭聖通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家奴放肆,焉知不是你平素放縱之過?”

一句不輕不重的話便將呂氏的哀求給壓了下去,呂氏眼含淚,黯然回首,眼睜睜的望著丁氏掙扎著被人拖出宮門。

“陰貴人以為如何?”郭聖通側首將視線瞟向我。

我吟吟一笑,頷首:“皇后說的極是。馮夫人,皇后母儀天下,當為爾等命婦之楷模!”

淚水滴落在地磚上,呂氏顫巍巍的磕下頭去:“妾身謹記娘娘教誨!”

放眼呂氏身後,馮彰雙手握拳,單薄的身子直挺挺的跪在呂氏身後。

我掛著那一成不變的職業化微笑,從氈毯上起身,向郭聖通行禮:“皇后娘娘,賤妾尚需回宮照顧小公主,這便先告退了。”

郭聖通頷首默許,我又向呂氏斂衽作揖:“馮夫人居雒陽,若有不適,可告知皇后娘娘……妾先告辭了。”

“恭送貴人。”呂氏像是丟了魂,木訥的向我叩首。

一出長秋宮,琥珀便趕緊將貂皮風衣替我披上,我頭也不回,低喝:“馬上去把常侍帶子魚給我喊來,要快!”

琥珀跟了我這麼些年,哪還猜不到我的用意,不等我說第二遍,撒腿就跑。

踏上通往西宮的複道,我憑欄而立,冷冷一笑,一掌拍在欄杆上。

媵僕欺主?!

這哪裡是在斥責丁氏無理,分明……分明暗裡字字句句都是另有所指,別有用意。

當晚戌時,代卬帶著掖庭令急匆匆的從永巷令手將丁氏解救出來,據說當時正在施棍刑,才打到十棍子,代卬便到了。也幸好去得及時,若是再晚些,只怕非死即傷,永巷令稱不知詳情,但聽上頭有旨意,說要重重的罰,打死勿論。

郭聖通草菅人命的做法不禁叫人寒心,然而時世如此,媵妾等同家僕,對於身份卑微的奴婢而言,是沒有地位和尊嚴可言的,就連自身的生死去留,也全憑主人做主。

沒法拿這件事去質問郭聖通行事殘忍,因為同等的事情,我並不是第一次才見。別說這偌大個皇宮,命婦姬妾全由皇后一人說了算,只單單在新野陰家,當初因仗著受寵而藉故頂撞我大嫂柳姬的小妾,一個個也全被柳姬輕而易舉的藉故打發了。

這便是媵妾的地位!媵妾的……悲哀!

丁氏背上捱了十棍,好在年輕,身子骨硬朗,倒沒搞出什麼致命創傷。掖庭令與永巷令商議後,定下丁氏冒犯之罪,貶為宮婢,配於西宮為奴。

我無法明說我在其摻了多少,有些事陰暗得很,見不得光,所以也只能任真相腐爛著,最後都成了幽幽深宮的一則傳聞。

“奴婢知道,陰貴人是個大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