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為什麼;他卻感覺不到半點的逍遙與快樂?為什麼在他心底;從未有如此刻這般懷念著南邊那茫茫雲霞之外的大地?從未有如此刻這般懷念那同樣斷腿、卻達觀快樂;任俠淘氣的少年?
冰塔沉睡的幾年間;他時時刻刻都在隨著北海的晝夜更迭;感應宇宙的陰陽變化;時時刻刻都隨著極光的炫霓流轉;逆煉著真氣的混沌五行;就連那極淵裡徜徉呼號的亡靈;也彷彿隨著流滲入他的毛孔;吐納呼吸。
北斗十萬年而一新;日月百億年而殆盡。天地無常;風月常新。那麼他呢?他還是不是從前的自己?
白雲疏忽亂舞;從他四周與下方掠過。他的影子投映在那七彩的光環裡;搖曳閃爍;若隱若現;顯得如此詭譎而又陌生。
你是誰?
你是誰?
你是誰?
八面呼嘯的狂風彷彿都在耳邊逼問。他攥緊雙拳;張大嘴;喉嚨如烈火燒灼;想要朝著南方大聲怒吼出自己的名字;淚水卻洶洶湧出了眼眶。昔我往矣;楊柳依依;天地之大;卻已經再沒人認識他了。縱有蒼生億萬;又與他何於
這一瞬間;在這北海的蒼穹之下;雲端之上;他彷彿斷了線的風箏;再也找不著自己的方向。
第一卷人間世 第二百二十四章 晝夜
花神谷眾女躺臥在地;動彈不得;聽著上方慘叫悽烈;嘯聲激盪不絕;心中無不嗵嗵劇跳;緊張得連呼吸都凝滯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又聽見“砰砰”連聲;十幾顆人頭從艙頂豁口撞落在地;連彈帶跳;骨碌碌地滾到身前;嚇得她們尖聲大叫。
接著人影一閃;許宣飄然落回艙中;依舊雙腿盤地;肩上立著那隻海冬青;笑道:“各位花神姐姐;這十五個花缽醜歸醜了點;但勝在肥料充足;用來種花倒也夠了。”
眾女又是驚喜又是駭異;想不到這殭屍少年竟如此了得;轉瞬間就將十五個青城道士齊齊斬頭碎屍。出手之狠辣;招式之詭譎;連見慣了血腥場面的她們;也不由怵然心驚;一時竟答不出話來。
唯有那“八妹”興高采烈;笑道:“太好啦許大哥;不如你隨我們一起去那‘不夜城;;青城、龍虎、茅山的臭道士若敢追來;就將他們腦袋全都割下來;做成人頭花燈……”被阿芙諸女瞪了一眼;吐了吐舌尖;笑道:“哎呀;我說漏嘴了;還不知道你是不是神門中人;有沒有收到那‘百鬼夜宴;的請柬呢。”
許仙微微一笑;道:“各位姐姐不是早已說過了麼?我是‘不夜城主;的兄長、‘不晝國主;的摯交‘夜天之王;;又怎會收不到請柬?”
眾女“啊”地齊聲低呼;想不到他竟將自己嚇唬慈航靜齋眾尼的話聽得一清二楚;都覺得有些難為情。忽然又想;既然這小子早已醒過來了;先前假裝昏迷;將嘴唇、手腳貼附在她們身上;豈不是故意……更是羞得雙頰飛紅;心中突突狂跳。
卻不知許仙彼時雖然已經迷迷糊糊醒了小半;體內的氣血仍流動得極為緩慢;難以動彈;倒也不是有心佔她們便宜。
他心思聰敏;見眾女神色忸怩;立即明白她們定是將自己當作了藉機揩油的登徒子;正欲解釋;忽想:“許宣啊許宣;在天下人眼裡;你早已是勾結魔帝、通敵謀逆的十惡不赦之徒;相比之下;這點小小的冤屈又算得了什麼?”嘴裡一陣酸苦;越發起了憤激之心;又想;既然天下人都將我當作了魔頭;那老子索性就如他們所願;做一個惡貫滿盈的大魔頭便是了
當下也不辯白;揚眉笑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箱眠。各位姐姐;你我既有如此緣分;豈有不同去喝喜酒的道理?”雙掌在地上一拍;左穿右掠;閃電似的拍開眾女經脈;順手捉狹地在她們臉上、身上一捏;驚得她們耳頰如燒;尖叫不絕。
慈航靜齋的封脈手法雖然獨特難解;憑藉著他強沛的真氣;連拍數掌;竟也解開了大半。眾女身子連晃;紛紛跳了起來;紅著臉飛速穿好衣裳;也不知是該嗔怪;還是該致謝。
阿芙微一猶疑;盈盈行禮道:“許公子;萍水相逢;虧得你拔刀相助;感激不盡。你若願與我們同往‘不夜國;;自是再好不過。只是……依慈航靜齋與劍丨道士所言;此番似有道佛各門前來圍剿‘百鬼夜宴;;你若不是神門中人;無端受此牽累;我們可就過意不去啦。”
許仙哈哈一笑;道:“我這人最是喜歡熱鬧;越是有渾水的地方;越要去攪上一攪。只要你們不嫌棄我是個走不了路的廢物、無端受我牽累就好啦”雙手一撐;凌空飛翻;率先躍上了掛在舷外的救生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