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她是蛇妖,卻為什麼依舊心痛如絞?
又是一陣大浪撲來,船身搖晃,小青等得心焦,叫道:“臭小子,你還等什麼?快殺了禿驢和這倆魔頭,為我姐姐報仇!”
許宣一震,怒火倏地湧上頭頂,咬牙暗想:“白姐姐,我這就殺了這賊禿,為你,為葛仙人報仇雪恨!”擦乾眼淚,拔出龍牙刃,大步朝明心走去。
明心道:“阿彌陀佛,貧僧得登西天,喜樂之至。只是施主殺了我,便等於斷絕退路,葬送了許家上下幾百條性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雖未殺生,殺孽卻因我而起,善哉,善哉!”
小青冷笑道:“許公子,別聽這賊禿蠱惑。等結果了他的狗命,再將兩個魔頭一併宰了。有了他們的腦袋,還愁換不回這你全家老小的性命?”
大浪傾搖,船身飄蕩如葉,許宣一陣暈眩,跌跌撞撞地朝後退了兩步。
李少微格格笑道:“萬里汪洋,風波險惡,這小子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還拿什麼去換全家老小?”
浪花打在身上,冰寒徹骨。想起父母,許宣更是悲怒填膺,緊握刀柄,冷冷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我爹我娘樂善好施,老天爺自會庇護,就不勞你費這心了……”
話音剛落,漫天烏雲中突然劃過幾道閃電,遍海藍紫。
“轟隆隆!”雷聲疊震,狂風挾卷著豆大的冰雹,劈頭蓋臉地打了下來,艙板上“咄咄”連聲。
林靈素哈哈狂笑道:“善惡如有報,天下又怎會有這麼多狗屁不公之事?賊老天若有眼,又怎麼會有千里赤地,萬里河決?在賊老天眼裡,什麼芸芸蒼生,全都是狗屁不如的螻蟻!”
船身劇晃,許宣衣衫獵獵鼓舞,幾難站穩。
昏暗中,只聽明心嘆了口氣,道:“孽海孤舟,迷途不返,你們既無心向善,貧僧只有捨身以救天下了。”又是一道閃電劃過,照得他的臉青白如鬼,雙眸中盡是凌厲猙獰的殺機。
許宣一凜,正覺不妙,只聽雷聲轟鳴,明心突然咬破舌尖,沖天噴了一口血雨,大喝著躍起身來,雙掌鼓起兩團刺目無比的光輪,猛地朝下拍去。
“轟!”氣浪四炸,艙板橫飛,大船頓時被震得離散瓦解。
小青尖叫聲中,幾個巨浪兜頭捲來,將眾人全都騰空掀起,拋入漆黑洶湧的汪洋之中。
驚濤狂湧,電閃雷鳴,許宣呼吸一窒,冰涼鹹澀的海水從口鼻間直灌而入,憋悶欲爆,頓時往下沉去。
他自小經常瞞著父母在西湖裡游泳,雖然雙腿無力,但仗著仁濟堂的丹藥,以及頑強的意志與好勝脾性,居然也練出了游水的本領。然而畢竟頭一遭下海,又遇上這等狂風暴雨,一時難以適應。在灰濛濛的海水裡撲騰了片刻,才重新浮出水面,大口咳嗽、大口呼吸。
閃電一道接著一道,映得漫天黑雲時而彤紅,時而藍紫。
雹雨縱橫亂舞,密集如箭。四面都是掀湧的波濤,不住地翻騰起伏,散落著片片艙板,跌宕搖曳。
轟鳴聲中,依稀可以聽見小青的尖叫與林靈素的狂笑聲,許宣大凜,暗想:“人心如鬼,道魔難分,焉以人、妖論正邪?白姐姐是人也好,是妖也罷,幾番救我,情真意切,此生已無法報答。小青與她親如姐妹,我絕不能讓她死在這裡!”
當下抓住一大塊浮板,喘了幾口氣,猛地聚氣雙足,高高躍起,朝著聲音傳來的地方衝去。
他體內的真氣雖然充足,但要想在這等雷風暴中穿空飛掠何其困難,更別說他不過是初學御風之術。被狂風與大浪迎面撲打,頓時又跌入海里,幾起幾落,東搖西擺嗆了一肚子水,才漸漸掌握了些許竅門。等到終於瞧見沉浮於波濤中的小青時,他已有些精疲力竭。
林靈素則坐在稍遠些的一塊浮板上,隨著大浪起伏,時而哈哈大笑,吟誦蘇東坡的詩詞,時而破口大罵,從賊老天到趙官家,全都數了個遍。
距離他不遠的一塊艙板上,貼伏著一個人影,仔細檢視,正是李少微。四下掃望,唯獨不見明心身影。
小青寒毒未消,沉浸在這冰冷的波濤裡,早已凍得臉色蒼白,渾身顫抖,眼見就要沉下水去。許宣衝落在一塊長條浮板上,雙手刨劃,游到她身邊,將她一把拉了上來。
閃電迭起,四周亮如白晝。
小青雙手緊緊地抓住他的胳膊,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髮絲溼漉漉地貼在胸脯上,劇烈起伏。從這角度望去,她與白素貞竟有幾分相似,肩頭顫抖,更帶了幾分我見猶憐的楚楚之態。
許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