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聲越來越急,眾龍舟爭相恐後,一面吶喊趕超,一面相互揮旗毆擊,不過片刻,又有六七個“龍頭”被掃落水中,其中一人被當頭打中,哼也來不及哼上一聲,鮮血飛濺,當即暈迷
小青二女在峨眉山上修行,幾乎從未下山,未曾見過這等壯觀激烈的場面,大覺有趣。
許宣生性最喜熱鬧,賽龍舟乃是每年端午節他必看的節目,此時雖然前途難料,仍被吸引得目不轉睛。當下一面透過麻袋空隙緊張觀望,一邊將端午節的典故、習俗向她們大致介紹了一遍。
小青聽得津津有味,格格笑道:“原來山下還有這麼多新鮮有趣的事情,作人可比作神仙好玩多啦。姐姐,不如我們……”
她頓了頓,笑吟吟地瞟了許宣一眼,嘴唇翕動,也不知傳音說了什麼,白素貞的臉頰登時飛紅如霞,白了她一眼,微露慍色。
右側風帆獵獵,喧譁陣陣,又有一艘舫船超過了他們,舷艙的視窗裡探出許多人頭,正興奮地朝著眾龍舟指指點點,議論那艘船能奪得第一。
只聽有人高聲叫道:“我賭那艘紅角龍舟!你們不認得那艘船的‘龍頭’是誰吧?嘿嘿,他是趙官家欽點的禁軍總教頭朱勇。”
眾人齊聲驚呼,那人更加得意,又道:“這次端午賽龍舟是趙官家下旨舉辦的。我聽說官家巡行完揚州,昨天便到了金山寺為天下百姓祈福,現在正好在金山寺上看千帆競渡。朱教頭如果贏不下紅旗,官家的臉面往哪裡擱?”
船上又是一陣譁然,許宣心中更是咯噔一響,又驚又喜。
金山寺是當朝佛門重地,從前的佛印禪師精通禪理,修為更是深不可測,名震天下,與蘇東坡交情更被傳為佳話。除了如今替代明空大師成為“峨眉七十二寺護法真師”的明心禪師,寺內的一葦大師等七大長老修為高絕,慈悲睿智,深得趙官家信賴,弟子更是高手輩出,世人皆稱“西峨眉,東金山”。能以偌大一寺,與峨眉並列,可見一斑。
如果這人說的是真的,此刻金山寺裡必定守備森嚴,除了這些和尚、禁軍,說不定還有道門高手護駕。自己若能在趙官家的眼皮底下,衝脫駝奴的掌控,大聲疾呼,不僅可以借力一舉除掉魔帝、妖后,還有望洗脫冤情,救出全家。
當下精神大振,將計劃與二女說了一遍。小青得知他已能略微動彈,又驚又喜,笑道:“小色鬼,看來是我小瞧你了。姐姐,我們一起聯手輸氣,只要有一人能衝開經脈,就有機會脫身啦。”
許宣更不遲疑,握住二女的柔荑,念訣輸氣。
白素貞被他溫暖的手掌緊緊握住,心中莫名地一跳,眼見小青似笑非笑地凝視自己,耳根又是一陣滾燙,閉上雙眼裝作沒有瞧見。
小青眼光毒辣刁鑽,一眼就瞧出了自己對這少年的異樣感覺。這種感覺從未有過,不同於小青的姐妹情誼,也不同於葛長庚的亦師亦友,在她簡單而寂寞的修煉生涯裡,顯得如此古怪而又複雜,尤其是經歷了連日來的那些怪夢後,更讓她意亂情迷,不知所措。
按照葛長庚所說,由“人道”而入“仙道”,除了煉成炁丹、元嬰能脫體自由來去之外,最為緊要的是斬斷七情六慾,淡泊明淨,與天地同化。
但她修煉了千年,始終不知道什麼是“七情六慾”,是否就是與他相別時的牽腸掛肚,相見時的喜悅填膺,相觸時的心跳耳熱,相對時的甜酸交摻……那種種言不清道不明的懵懂滋味呢?
都說欲成仙者,必先為人,但既然做神仙要無情無慾,又為什麼要先墮入塵世,去體驗這不知所謂的凡人情感?如果必先經歷這些劫擾,她又當如何斬斷情絲,拋卻心魔,煉成一顆不著塵埃的玲瓏冰心?
這些疑問連日來在她腦海裡反覆翻騰,卻始終找不到答案,反讓她心旌搖盪,越陷越深。
胡思亂想間,一股暖洋洋的氣流已從許宣的掌心透入她的經脈,徐徐向氣海內流去,她微微一顫,丹田裡沉埋的元嬰金丹彷彿被啟用了,當下摒除雜念,導氣迴圈週轉。
三人手掌相抵,真氣綿綿流轉,有如春水融冰,衝迸破澗,雖然無法驅盡二女體內的寒毒,但僵痺的經脈漸漸活絡,肌膚上的冰霜也一點點消融開來。
許宣恢復更快,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奇經八脈已貫通近半,心中大喜。
霧靄逐漸散去,晴空一碧萬頃。江風猛烈,帆布鼓舞,船速越來越快,漸漸又超過了眾龍舟。
透過麻袋空隙,朝前方遠眺,隱隱可見江上綠島橫隔,雙塔高矗,在陽光下閃著一片燦燦金光,想來就是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