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此刻,一想到夢中旖旎的情景,她的心仍在猛烈地跳動著,呼吸如窒,耳頰滾燙得彷彿將欲熔化。
第一卷人間世 第五十四章凡心
即便此刻,一想到夢中旖旎的情景,白素貞的心仍在猛烈地跳動著,呼吸如窒,耳頰滾燙得彷彿將欲熔化。
但是,為什麼會作如此荒唐而古怪的夢呢?在此以前,在那漫長而波瀾不驚的一千年裡,她日出而修,日落而息,從來不知道何為夢境,從來不明白人類那些複雜而奇怪的感情。
哪怕化作人形之後,她依舊不明白人為什麼哭,為什麼笑,為什麼難過,為什麼哀愁。不明白人為什麼會愛上一個人,為什麼會恨一個人,熾烈的愛又為什麼會突然變成決絕的恨。
不明白和尚為何要滅絕七情六慾,道士又為何要虛空清靜。如果沒有了七情六慾,虛空清靜便能成仙,她又何需修煉千年?
她的世界一直那麼簡單,春時花,秋時月,夏時風,冬時雪,四季更迭,年年歲歲。所謂天地之道,所謂長生不死,在她眼裡,也不過是將此肉身修作了草木岩石。
在這短短几日內,她的世界天翻地覆,日月更移,她突然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種種奇怪的情感。
葛長庚死時,她視線模糊,竟險些湧出了人類所說的“淚水”;許宣吸吮她的傷口時,心跳如撞,五臟六腑彷彿都縮成了一團;抱著那失去雙親的嬰兒時,心如刀割,又湧起潮水似的溫柔與疼惜;許宣消失無蹤後,心急如焚,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眼前耳邊時時刻刻都是他的音容笑貌……
難道這一切都是因為那顆“元嬰金丹”嗎?她心裡猛地一跳,想起了葛長庚在傳授她“翠虛金丹**”時,傳音所說的那番話來:
“白娘子,你本性純真善良,修行千年,淡泊無求,殊為難能可貴。但你知道為何妖精都要化成人形嗎?欲修仙道,先修人道。只有感受過人的七情六慾,經歷過由此引起的種種磨難劫擾,而後明心淨意,斬斷塵念,才能以超凡脫俗之心,得窺仙道之門。
“這顆‘元嬰金丹’帶給你的,除了道家夢寐以求的內丹真炁,還有你從未體驗的凡人情感與種種煩惱。如果你不能從七情六慾裡破繭而出,要麼如凡人般只剩下百年之壽;要麼墮入魔道,永隔仙界。
“你要記住,是人,是仙,是魔,不是由這顆丹藥決定,而是由自你心。在蜀山的修行不過是煉氣,人間的修行才是煉心。煉氣易,煉心難。望你修成一身浩然正氣,斬除萬劫,以一顆玲瓏剔透的冰雪之心,飛昇仙界。”
那時她得贈金丹,喜不自勝,沒有細想葛仙人的這番叮囑。此時初歷人間的種種七情六慾、喜怒哀愁,始解話中之味。
她一動不動地躺在這山頂浸骨的寒風裡,看著月光從許宣身上慢慢移轉,看著那張俊俏的臉容漸漸凝結冰霜,想著數日來與他同生共死的點點滴滴,想著連夜夢裡消魂迷魄的旖旎幻象……更是心亂如麻,柔腸百結,分不清是夢是醒,是真是幻。
白素貞思緒聯翩,五味交陳,也不知過了多久,才又迷迷糊糊地在寒風裡睡著。
若是常人,被封住經脈,在高山之頂捱了一夜,早就生生僵斃了。好在二人吞了“元嬰金丹”,體內潛藏的道家真炁極為強沛,雖然不能衝開經絡,卻守住了玄竅、臟腑,除了皮肉之苦,一時倒也沒有大礙。
第二日清晨,晴空如洗,陽光媚好,兩人身上凝結的冰霜很快便隨著草葉上的露珠一起消散了。候守在松樹上的那些怪鳥也不知飛去了哪裡。
兩人悠悠醒轉,見彼此無恙,全都鬆了口氣,相視而笑。
許宣肚內又是“咕咕”一陣叫喚,早已餓得前腹貼後脊了,嘆了口氣,道:“如果那些怪鳥還在便好了。好歹還能裝死騙它們上前,等它們來啄我胸腹時,說不定還能一口咬住它們的喉嚨,吞幾口熱乎乎的鮮血……”
話音未落,忽聽空中“哇哇”尖叫,居然真的來了兩隻巨大的紅色怪鳥,從南邊急速俯衝而至。
那兩隻鳥和昨日的怪鳥全然不同,似雕非雕,身形足有成人大小,一隻僅有左翼、左爪,一隻僅有右翼、右爪,身體似被縫連在一起,羽毛稀疏,極為醜陋詭異。叫聲更是淒厲詭異,遠處山上的群鳥聽見,紛紛沖天驚飛。
怪鳥來速極快,轉眼已到了許宣頭頂,猛地探爪抓來。還不等他驚撥出聲,便已將他凌空拎起,接著又閃電似的從白素貞上方掠過,順勢抓住她的手臂,“哇哇”怪叫著朝南邊山壑飛去。
狂風撲面,雲騰霧繞,不時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