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舍勾欄;還有那十里荷花的西湖、潮湧如雷的錢塘江……無不如痴如醉;悠然神往。
有時蘇里歌提早回來;見眾孩子圍坐炕上;聽許宣講江南之事;也悄悄坐在一旁;聽得入神。她聽得越多;就越發難過;明白許宣歸心似箭;絕不可能留守在這白山黑水、冰天雪地之間。
這一日;風雪初霽;晴空如洗。許宣正坐在炕上調息;忽聽屋外駿馬長嘶;嘯呼四起;阿勒錦猛地推開木門;叫道:“雄庫魯;快隨我來”
許宣不知發生了何事;撐起骨杖;隨他掀簾出了屋外;卻見全村的獵戶都騎馬候在院外;蘇里歌也坐在白馬上;託著海東青;似悲似喜地凝視著他。
那些孩子紛紛奔到柵欄邊;朝他高聲大叫:“雄庫魯要隨著南飛的大雁回家啦”
許宣心中突突劇跳;不及多想;握住蘇里歌的手;躍上馬背;隨著眾人風馳電掣地朝東南疾奔。
繞過連綿的雪丘;穿過一片樹林;到了那條大河邊。許宣“啊”地一聲低呼;又驚又喜;只見浮冰跌宕;金光閃閃;岸邊的巨石旁系著一艘新鑿的獨木舟;長近兩丈;中央是一個簡潔的鹿皮船篷;可避風雪。
阿勒錦道:“雄庫魯;這是我們送給你的禮物。女真人的手握慣了韁繩和弓箭;不知道怎麼划槳。所以花了半個月;才造出這艘難看的船。”
眾獵戶哈哈大笑;七嘴八舌地叫道:“雄庫魯;如果船翻了;一定要記住游回來的路”
這是許宣幾個月來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回家的希望;激動無已;一時竟連感謝的話也堵在喉中;說不出半個字來。
蘇里歌遞給他一張羊皮紙;低聲道:“再過半個月;這條河就要冰封啦。你明日一早;乘著船順流而下;大約過上六七日;便能到達東南的‘天鵝寨;。那裡離大海不到三十里;有許多前來遼東收購珍珠的高麗與南朝商人。你坐他們的商船;到高麗開京;就能轉船回到明州了。”
羊皮紙上詳細地描畫了河流的走向;與“天鵝寨”、高麗開京的地圖;為防他看不懂;還標註了幾個歪歪扭扭的漢字。
許宣想不到她考慮得如此細緻;心頭大暖;旋即醒悟;她給自己這張地圖;除了引導他安全回到臨安之外;多半還存了幾分僥倖之念;盼著他今後能按圖索驥;重返這裡。又是感激又是愧疚;忍不住輕輕捏了捏她的掌心。
若是王允真;此時多半雙頰飛紅;悄悄地抽出手;若換了小青;說不定“啐”他一句“小色鬼”;劈頭一個耳光就打過來了。但蘇里歌卻是眼圈一紅;緊緊反握;指尖嵌入他的手掌;辣辣生疼。
到了傍晚;天上彤雲密佈;朔風呼嘯;又開始下起雪來。眾獵戶歡聚一堂;擠在阿勒錦家中;為許宣踐行。
相處了半個多月;分別在即;眾人都頗為不捨;輪番上前向許宣敬酒。許宣亦酒到杯於;毫不推辭。不到一個時辰;阿勒錦家的二十幾個酒桶竟然全都底朝天了。獵戶們喝得興起;又紛紛吹笛打鼓;唱起《鷓鴣曲》來。
女真人雖然善舞;歌曲卻頗為單調;反反覆覆只是模擬鷓鴣的高低長短的鳴叫聲。許宣也趁著酒意;取出翡翠玉笛;連吹了十幾首曲子;聽得眾人神魂飄蕩;喝彩不迭。
如此歡歌笑語;喧譁如沸;直到深夜;喝得酩酊爛泥的獵戶們才踉蹌告退。許宣也已醉意朦朧;來不及解開衣服;便臥倒在炕上呼呼睡著了。
到了半夜;只覺渾身燥熱;頭痛欲裂。許宣昏昏沉沉地披上虎裘;撐著骨杖;到灶邊喝了一大碗涼水;又迷迷糊糊地沿牆摸到門邊;到屋外小解。
大雪紛飛;到處銀裝素裹。他站在院角的柴房邊;小解了一半;被寒風颳舞;打了個冷戰;酒醒了大半。想到明日一早;就要離開這冰雪荒寒之地;重返錦繡江南;又不覺悲喜交集。
正欲撐杖回屋;頭頂忽然一涼;被幾滴冰水接連滴中;冷得直沁心骨。他抬頭望去;心中猛地一沉。
柴房的屋頂上;隱隱約約蹲踞著一個雪白的龐然大物;碧綠的兇睛鬼火似的跳躍著;齜牙低吼;正凶暴狂怒地瞪著他;隨時將欲撲下。
白虎
他汗毛直乍;瞬間清醒了。這巨獸的脖頸上血痂凝結;赫然竟是當日被他咬中脖子後逃走的母虎那日前有狼群;後有眾獵戶;這大蟲必是先找了一個隱蔽之地;舔好了傷口;再趁著雪夜來尋機復仇。
不等多想;腥風狂舞;白虎已狂吼著當頭撲來。“噶嚓”一聲;骨杖斷折;許宣翻身急滾;堪堪從虎爪下避過;右手在柴房的木牆上一拍;借勢騰空躍起;恰好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