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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樂。

他十二歲時已精通各種樂器,就連西夏、大理、波斯乃至南洋諸國的樂器也無一不精,摘葉而吹更成了他的拿手好戲。就連這支曲子也是他百無聊賴時自度出來的,吹了一遍又一遍,早已圓潤婉轉,渾然天成。

白衣女子聽了片刻,只覺雙頰一陣陣莫名地發燙,湧起一種從未有過的奇怪感覺。她在山上清修千年,聽見的除了木魚、金鐘,就只有葛道人與老和尚縹緲出塵的簫琴合奏,從未聽過如此激昂歡悅、撩動塵心的人間之曲,更毋論這奇妙的曲子竟只是由一片薄薄的樹葉吹出。

狂風越來越猛,電光如火樹,佈滿整個天空。

鐵九搖著櫓,將船緩緩地駛入斷橋的橋洞,停了下來。波濤搖盪,兩側水簾傾舞,雨水如脫線珍珠,不斷地撲濺到船篷之中,但比起橋洞外那風狂雨驟的世界已不知平靜了多少。

二女入神地聽著,渾然忘了船外風雨。

一曲既畢,小青拍手迭聲喝彩,白衣女子猶自沉浸在那歡悅激昂的曲聲裡,聽見掌聲,方才如夢初醒。

許宣笑道:“這是我閒來無事時自度之曲,見笑啦。”

他少年心性,本來就喜歡賣弄,好不容易遇見由衷讚賞的同齡之人,更加得意,於是又取出竹笛,接連吹了幾首曲子。這幾支曲子卻不再是自創,而是他所喜歡的幾位詩人填過詞的名作,比如賀鑄的《青玉案》、秦觀的《鵲橋仙》。

小青聽完《鵲橋仙》,聽說其中還有故事,頓時興致盎然,催著他又說了一遍。

二女絲毫不知牛郎、織女的典故,更不解男女之事,聞聽織女為了一個放牛娃竟甘願由仙女謫為凡人,最後被銀河迢迢相隔,一年方能見上面,無不愕然,小青更是忍不住笑道:“這是哪個娶不著媳婦兒的放牛娃胡編出來的故事?我若是織女,就一劍殺了這偷人衣服的色鬼,追著姐姐迴天庭去。”

反倒是白衣女子怔怔地凝望著電光飛舞的天空,暗想:“都說人有七情六慾,蠢俗不堪,但為何修煉成仙,又偏偏要先修成人形?難道想要成仙,必先要經受七情六慾的種種考驗?但這‘情’之一字究竟是何物?為何會牽動人的喜怒哀樂,乃至不惜生死相許?”一時間心事浮沉,思緒百轉,忘了再提離開。

架在紅泥爐上的溫酒壺“嗤嗤”冒出白汽,醇香撲鼻。

許宣命鐵九取來新的酒杯,給兩人斟滿,笑道:“兩位兄臺,這壇酒是我爹在院子裡埋藏了十五年的‘女兒紅’,昨晚才給我尋到,偷偷挖將出來的。你們嚐嚐味道如何?”

小青奇道:“為何要在地底下埋上這麼多年?”

許宣道:“我娘懷我之時,尚不知所懷的是男是女,所以我爹依照吳越風俗埋下一罈酒。若是女孩,將來長大出嫁之時,就得挖出此酒,與親朋開封共飲,所以我們稱此酒為‘女兒紅’。”

酒水顏色如琥珀,透明澄澈,尚未沾唇,二女已被那異香薰得雙頰如醉。

白衣女子心中“咯噔”一跳,默默唸了幾遍“女兒紅”,又是喜歡又是惆悵,忽想:“若是我出生前也埋下一甕酒,如今都該有千年了。但不知所謂‘嫁人’,又是怎麼回事?”

塵心搖動,耳根突然一陣**辣的燒燙,於是搖了搖頭,道:“我不喝酒。”將酒杯推回桌上。

小青卻仰頭一飲而盡,暈紅著臉,笑道:“好酒!果然比中午喝的那‘桂花醪’好喝太多啦!”

許宣大喜,拍手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萍水相逢如舊交。來,來,來,今日不將這壇酒喝到底朝天,誰也不許回去!”

他年紀雖輕,酒量卻不小,與小青接連喝了六七杯,覺得不甚過癮,又讓鐵九改用大碗倒酒。一邊仰頭痛飲,一邊拍著桌子,放聲高歌李白的《將進酒》。歌聲在狂風雷雨裡斷斷續續,越唱越是熱血如沸。

小青格格大笑,雖不知其意,也跟著縱聲高歌,渾身飄飄蕩蕩,從未有過的自在快活。

白衣女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生怕她醉後現出原形,拉著她起身要走,卻反被她緊緊摟住,笑道:“姐姐,你終日清修,都快修成千年不化的冰山啦,今日不隨我大醉一場,我就不鬆手。”

許宣哈哈笑道:“正是!今日咱們三人一醉方休,不醉不歸。”興高采烈地倒了一大碗酒,送到白衣女子唇邊。白衣女子臉上一紅,怒道:“胡鬧!”甩手一掙,將兩人推開。

許宣腳下不穩,“啊”地一聲,徑直翻入了水裡,手足撲騰亂舞。白衣女子一凜,正想拉他,鐵九已經躍入水中,將他拖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