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心想:“原來這青城山的牛鼻子是他的舅舅,那麼驛館中他假扮道士所穿的道袍,多半也是從青城山的牛鼻子那兒偷出來的了。小滑頭假扮道士,倒也有模有樣。”
正覺好笑,程仲甫那雙電光般凌厲的雙眼忽然朝她瞥了過來,她懷中的斷劍彷彿被無形真氣所激,“鏗”地發出一聲細吟。
小青心中一凜:“糟糕!難道被這牛鼻子發現了這柄鐵劍?”所幸四周嘈雜,這聲細吟不易聽清,程仲甫的視線也只是在她與白衣女子的臉上略微停了會兒,便又轉了開去。
許宣與舅舅感情極深,此番重逢,有許多話傾吐,興沖沖地朝裡並肩行走,等他想起二女,回頭再看時,王六早已領著她們前往西廂,安排休息去了。眼見小青朝自己回眸一笑,急忙悄悄做了個手勢,示意今晚三更去找他們,繼續將剩下的半壇“女兒紅”喝至精光。
程仲甫皺眉道:“宣兒,那兩人是你新交的朋友麼?”
許宣知道瞞他不過,索性一五一十地將今日發生之事說了一遍,笑道:“舅舅,你教導我說修道必先修心,俠義乃修道之本。他們從蜀地遠道而來,人生地不熟,險些為壞人所欺,所以孩兒才將他們帶回家來借宿幾日。你可別告訴我爹,免得他又嘮嘮叨叨地訓誡我。”
程仲甫眯起眼凝視著二女的背影,閃過一絲古怪的神色,點了點頭,道:“你古道熱腸,行俠仗義,這是好事。但世事險惡,人心如鬼,我只是擔心你年紀太輕,涉世又淺,容易被妖邪所騙。今後遇到這樣不知底細之人,還是謹慎些為好。”
頓了頓,又道:“我今日在途中聽說,臨安城常有童男失蹤,連各寺廟的沙彌也不能例外。剛才登亭觀望,西邊山林有妖雲凝聚不散。這兒地處荒郊,陰氣甚重,今夜正好又是月圓之夜,只怕會有不祥之事。你吃過晚飯後,鎖緊房門,不可再出來了。”
許宣見他擔心自己的安危,心頭一熱,道:“放心吧,舅舅,我這常年生病的藥渣之體,就算被妖怪捉去了,妖怪也只能自認倒黴、丟之不及……”被他瞪了一眼,便又笑著吐舌不語。
舅甥二人剛到主廳,許正亭便已攜著妻眷迎上前來,朝著程仲甫作揖行禮。他高大微胖,面如重棗,和許宣猴兒般跳脫的模樣迥然兩異。真姨娘個頭嬌小,與丫鬟並立在他身後,更襯得他沉靜而有威儀。
許宣知道此番難逃重責,笑道:“爹,孩兒給你請安。”
不等他訓斥,立即一低頭,抹了油似的從他袖底穿過,順勢抱住真姨娘,在她左臉上親了一口,嬉皮笑臉地道:“小媽,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可想死你啦。”
他一大早就私自溜出門,訊息全無,真姨娘提心吊膽了半天,正想板起臉懲戒,被他這麼狎暱親熱,暈生雙頰,怒氣全都層層酥化到爪哇國去了。但當著眾人的面,自然不能由他這麼放肆,伸手作勢欲打。
許宣卻“哎喲”大叫一聲,就勢坐倒在地。
眾人無不吃了一驚,真姨娘更嚇得臉都白了,急忙將他抱在懷裡,問他傷著了哪裡。
他心裡暗自好笑,臉上卻裝得頗為痛苦,捂著肚子,呲牙咧嘴地呻吟,怎麼也說不出話來。眼見真姨娘急得淚珠盈眶,才忽然伸頭在她右臉上又親了一口,叫道:“餓死我啦!小媽秀色可餐,吃飯去也!”然後一轉身竄了出去,在眾人回過神之前,已經逃得無影無蹤。
許正亭與亡妻感情極深,每年忌辰必要舉辦素宴。今年又值許宣十五歲生日,規模更大,幾乎將親朋好友全都請來了,許府幾已容納不下,只能挪到慈恩園舉行。
園裡人來人往,極是繁忙,都在準備著明日的齋宴。程仲甫等外地遠道而來的親朋,則被移到了東庭用膳,小青二女也在受邀之列。惟獨許宣胡鬧了一日,被許正亭禁足,只能關在廂房裡獨自用餐,並派了幾個家丁和鐵九一起看管,以防他偷溜出門。
許宣在屋裡聽著外頭的喧譁,絲竹飄飄,心癢難搔。好在他早有所備,除了仁濟堂獨有的“活絡丹”,還偷藏了幾包安神助眠的藥粉,趁著鐵九等人不注意,悄悄撒入他們的酒水裡。
吃完飯後,那幾個家丁果然呵欠連天,東倒西歪地靠在桌椅上,很快墮入了黑甜鄉。惟獨鐵九對少主人的心思把戲瞭如指掌,滴酒不沾,始終盤腿坐在外屋,打坐養神。
許宣無奈,只好假裝上床睡覺。
翻來覆去,到了三更,才迷迷糊糊地聽見外房傳來鐵九雷鳴般的鼾聲。許宣精神一振,立時醒了大半,忙吞了那顆“活絡丹”,按照舅舅所傳的導氣法門,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