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性堅強樂觀,自小受了許多病痛苦楚,卻從未流過一滴眼淚,但這幾天入蜀以來,連遭變故,親如家人的王六、鐵九齊齊慘死,最為敬重的舅舅死生未卜;與李秋晴、小青相處雖不過短短几個時辰,卻是患難與共,彷彿相識已久;葛長庚更是自己從小仰慕的高人,又蒙他傳丹授藝,恩同再造,此刻聽聞噩耗,鬱積已久的悲傷頓時如決堤之水,再難遏止。
白衣女子蹙眉道:“死生有命,你哭什麼?非親非故,又何必惺惺作態。”黑暗中瞧不見她的臉容,但那清柔的聲音冰冷無情,聽來格外刺耳。
許宣雖對她頗為鍾情,聽到這話也不由怒氣勃發,一抹淚水,冷冷道:“我哭我的,和你什麼相干?象你這般冷血,又豈會明白……”
“啪!”的一聲脆響,許宣一語未畢,臉上已重重吃了一記耳光,**劇痛,頓時翻身坐倒在地。
白衣女子喝道:“你說誰冷血?”閃電一亮,將她臉顏照得分明,面罩寒霜,雙眸凝冰,冷得令人不寒而慄。
許宣素來吃軟不吃硬,怒火上衝,哈哈一笑,正要出言相譏,她卻“啊”地一聲,素手緊緊地捂著腰肋,彎下腰,花容慘白,珠汗滾滾。
“你怎麼了?”許宣吃了一驚,怒意登消,搶身上前,將她肩頭扶住。指掌所及,冰肌玉骨,不盈一握,心中一蕩,臉上**如燒。
白衣女子臉泛紅霞,叱道:“走開!”反手一推,許宣翻身飛跌,後腦“咚”地磕在石壁上,疤痕似乎猛地震裂開來,劇痛欲死,忍不住“哎呀”一聲大叫。
白衣女子冷冷道:“再碰我一下,我就剁斷你的手指。”
許宣疼得發不出聲,心中氣苦,對她的傾慕鍾情登時澆滅,恨恨忖道:“難怪孫老頭常說‘脈象好診,女人難斷’,她瞧來象個清麗淡雅的仙女,不料卻是個冷漠毒辣的魔頭。哼,好心沒好報,當我喜歡碰你麼?”又羞又怒,憤憤不平。當下強忍劇痛,爬起身,踉踉蹌蹌地朝洞外走去。
白衣女子道:“你去哪裡?”
許宣冷笑一聲,道:“腿長在本公子身上,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你管得著麼?”只管大步往外走去。突然腳下一緊,重重絆倒在地,還不等爬起,又朝後橫空飛撞,直摔得百骸如散,眼冒金星。
白衣女子素手一翻,收回絲帶,道:“道、魔、佛三教正在漫山追緝,你以為就憑你這點本事,也能逃得脫麼?”
許宣撞得痛徹心肺,幾欲暈厥,氣極反笑道:“逃不脫大不了一死。死生有命,你和我非親非故,何必惺惺作態?是了,你是怕我被抓了之後,供出你的下落麼?放心,許宣千刀萬剮,也不會吐露一個字……”
白衣女子淡淡道:“你是生是死,與我何干?只是我既答應了葛仙人,將你活著送回臨安許府,絕不容任何人阻撓。等你回到了臨安,就算是立即跳入西湖、沉下錢塘,也不干我事。在這之前,只管老老實實地待著吧。”說話間,纖指輕彈,氣箭飛舞。
“僕僕”連聲,許宣只覺雙臂、雙腿驀地一麻,再也動彈不得,驚怒憤慨,大聲道:“妖女,我又不是囚犯,你憑什麼封我經脈……”話音未落,白光忽閃,咽喉一痛,頓時啞然失聲。
許宣張大了嘴,氣得七竅生煙,卻又無可奈何。他從小倍受寵溺,膽大妄為,哪曾受過這等悶氣?原本對這仙女般的白娘子情愫萌動,暗自傾心,不想卻是個冷漠無情、狠辣兇悍的蛇蠍妖女。咬牙切齒,大呼倒黴之餘,惟有暗歎自己有眼無珠、遇人不淑了。
但他生性跳脫好強,又帶了三分玩世不恭的無賴,過了片刻,怒火漸熄,好勝之念又爬了上來,心中突然蹦出一個古怪的念頭:“冰凍三尺,抵不過一天烈日。管你何等潑悍冷漠,終有一日,我許宣定要將你馴得乖乖巧巧、服服帖貼!”想到這裡,熱血上湧,莫名地一陣激動。
洞外雷電交加,大雨滂沱,狂風挾著雨絲濛濛捲入,說不出的陰冷潮溼。
許宣周身僵硬,動彈不得,綿綿不絕的寒意,就像毒蛇般鑽入骨髓,絲絲遊走,難受已極。
他猛一激靈,打了個冷戰,接著牙關亂撞,全身不由自主地簌簌顫抖起來。忽聽“咕咕”幾聲,清脆響亮,竟是來自自己腹中。這才發覺肚內空空如也,竟足有十幾個時辰未吃東西了。
此念一起,頓覺酸水上湧,飢腸轆轆。他向來暖衣飽食,不知何謂飢寒交迫,此時身處荒山野嶺,飢餓難耐,凍徹骨髓,方才明白原來平時許多稀疏平常之事,竟已是一種奢侈的幸福。
眼前驀地閃過府中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