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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三個多時辰已過去了,葉開他們三個人都沒有動,連指尖也沒有動,每個人的手都穩如

磐石。

地上的影子又漸漸由短而長。

日已偏西。

葉開的手只要稍有顫抖,酒便傾出,但三個時辰又過去了,他的手還是如磐石般動也不

動。

追風叟的神情本來很安祥,目中本來還帶著一絲譏消之意,但現在卻已漸漸有了變化,

變得有些驚異,有些不耐。

他自然不知道葉開的苦處。

葉開只覺得手裡的酒壺越來越重,似已變得重逾千斤,手臂由酸而麻,由麻而疼,疼得

宛如被千萬根針在刺著。

他的頭皮也猶如針刺,汗已溼透了衣裳,但他還是咬緊牙關,忍耐著,盡力使自己心裡

不去想這件事。

因為他知道現在絕不能動。

他們全身雖然都沒有任何動作,但卻比用最鋒利的刀劍搏鬥還要險惡。

壺中的酒若流出,葉開的血只怕也要流出來。

這是一場內力、定力、體力和耐力的決鬥。

這是一場絕對靜止的決鬥,所以這也是一場空前未有的決鬥。

葉開雖然早就在萬馬堂的迎賓處和追風叟他們比過一次“無形的交手”,但那一戰絕對

比不上這一戰。

這一場決鬥由上午開始,直到黃昏,己延續了將近六個時辰,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走過來

瞧一瞧。

難道這麼大的“猴園”只住了追風叟和月婆婆兩個人而已?

或是住在這裡的人,只關心自己而已,別人無論在幹什麼,無論是死是活,都絕不會有

人關心的。

暮色四合。

八角亭後的大廳中已不知何時亮起了燈火,走廊上的宮紗燈籠也不知何時被何人點燃

了。

燈光自遠處照過來,照在追風叟的臉上,他臉色蒼白,眼角的肌肉已在輕微地跳動,但

他的手還是穩如磐石。

葉開幾乎已氣餒,幾乎已要崩潰了,他的信心已開始動搖,手也將開始動搖,他知道自

己已無法再支援下去了。

但就在這時,只聽“嗤”的一聲,月婆婆手裡拈著的棋子突然射出,“當”的一聲,酒

壺的壺嘴如被刀削般落下、跌碎。

壺嘴斷,酒湧出,入酒杯。

酒杯已滿,追風叟手縮回,慢慢地啜著杯中酒,再也沒有看葉開一眼。

葉開慢慢地放下酒壺,慢慢地走出八角亭,走上曲橋,微微抬頭,夜色蒼茫。燈光已滿

院。

他站在橋頭,凝注著庭院深處的一盞紗燈,久久未舉步,他從來也未發現,燈光竟是如

此柔和,如此親切。

——能活著,畢竟不是件壞事。

只有經歷過死亡恐懼的人,才知道生命之可貴。三

葉開緩緩地回過頭看向八角亭,亭裡的追風叟和月婆婆已不知何時離去了,只留下了一

盤殘棋。

整座庭園只剩下葉開一人,和那永遠不斷的流水聲。

今夕有星有月。

月色朦朧,將葉開的身影投射在橋下的水面上,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在水光中粼粼晃

動著。

這時他忽然發覺有人走上了曲橋,他一回過頭就看見有一個人向他走了過來。

一個非常有規矩的人,走路的樣子規規矩矩,穿的衣服規規矩矩,言語神態也規規矩

矩,無論做什麼事都不會讓人覺得過份。

——名門世家中的僕役總管,歷史悠久的酒樓店鋪中的掌櫃,通常都是這種人。

因為他們通常都是小廝學徒出身,從小就受到別人無法想象的嚴格訓練,歷盡艱苦才爬

升到現在這種地位,所以他們絕不會做出任何一件逾越規矩的事,絕不會讓任何人覺得討

厭。

這麼樣的一個人,規規矩矩地向葉開走過來,向葉開微笑行禮。

“小人趙剛。”他說:“趙錢孫李的趙,剛起床的剛。”

趙剛的微笑和態度雖然恭謹有禮,卻不會讓人覺得有一點諂媚的感覺,他說:“玉老爺

特地要小人來迎候您的大駕。”

“王老爺?”葉開說:“王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