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袋煙的工夫,蕭靖頭頂上空白煙裊繞,額頭上也泌出了豆大的汗珠,漸覺體內真氣流暢,通體安泰。蕭靖大喜,一躍而起,向那怪人深深拜了一拜,道:“弟子蕭靖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那怪人道:“小兄弟,我且問你。你為何會與令狐樵爭鬥?”蕭靖不敢隱瞞,便從孔清覺傳授內力講起,直說到與令狐樵相遇,兩人大打出手。那怪人微笑道:“原來如此。你可知老夫是誰?”蕭靖道:“晚輩實在不知。”那怪人哈哈大笑道:“老夫就是白雲宗現任尊主謝滄客。”蕭靖吃了一驚,道:“前輩怎麼會被囚禁在此處哪?”謝滄客長嘆道:“只怪老夫誤信奸人,才落得如今下場。”
謝滄客頓了一頓,道:“此事說來話長。當年,家師孔前尊主傷女早殞,心灰意冷,退隱桃花塢。臨行前,家師遺令五大護法長老輔佐老夫治理教務。豈料五大護法長老各懷異心,根本不聽從排程!但他們忌於我嫁衣神功了得,也不敢滋事。雙方旗鼓相當,爭持不下,直達數年之久。後來,鹿一鳴被大俠楊明錚廢了武功,春野峻東渡扶桑,歐陽康遠赴西域,令狐樵因內疚於妻兒之死,終日沉溺於酒色,白雲五惡中武功最弱的符鐵玉,也在一個月圓之夜忽然不知所蹤。”
蕭靖笑道:“白雲宗內已無人能與前輩抗衡,前輩自然可以獨掌貴教大權了。”謝滄客搖頭嘆道:“可惜好景不長!就在八年前,我忽然收到鹿一鳴的飛鴿傳書,說他被全真後七子困在鬼泣谷裡,叫我前去營救。我星夜趕到鬼泣谷,見鹿一鳴依仗天門陣,與六男一女七個道人相持不下。我縱身上前,沒幾個回合,便將那七個道人收拾了,正心疑全真後七子武功怎地如此不濟,鹿一鳴在身後忽然襲出一掌……”
蕭靖驚道:“鹿一鳴的武功不是被廢了麼?”謝滄客愀然道:“老夫原來也是這般想,才沒有對他絲毫防範。後來,我從他口中得知,這一切都是個騙局。他根本沒有被楊明錚廢掉武功,只是受了重傷,經過長時間調養,已然痊癒。我大聲斥問他為何反上作亂。他冷笑道,‘我們早已投靠在大元徵南都元帥伯顏門下,因你不肯棄宋降元,才設下這個圈套。’鹿一鳴將我囚禁在此處,因覬覦本教嫁衣神功心法,才沒有殺我。”
正說到這裡,忽聽頭頂上方腳步聲響,隨即便見鹿一鳴挎著個竹籃,走下地牢。蕭靖喝道:“老烏龜,琳兒哪?”鹿一鳴呵呵笑道:“我女兒自然是好好的。有勞蕭少俠你操心!”放下竹籃,取出兩副碗筷、幾碟小菜和一木桶飯,擺在牢欄外青石板上。謝滄客怒道:“鹿一鳴,今天怎麼沒有酒?”鹿一鳴滿臉都堆上笑來,道:“謝尊主,只要你肯把嫁衣神功的心法說出來,鹿某自然是好酒好菜相待。”話鋒一轉,嘿嘿笑道:“但若仍是不說,別說要好酒喝,以後恐怕連飯菜都吃不上了。”
謝滄客哼道:“鹿一鳴,做你的青天白日夢罷!老夫縱然就是死了,也不會將嫁衣神功的心法,吐露給你這個卑鄙小人。”鹿一鳴冷笑道:“謝滄客,那你就等死罷。符鐵玉明日要來取你的人頭,去向伯顏元帥邀功,到時候可別怪鹿某絕情。你靜下心來好生想想罷!鹿某明日再來看你。”轉身對蕭靖說道:“臭小子,這頭犟驢就交給你照顧了。”
蕭靖眼看著他上樓而去,腳步聲漸遠,短小的身影終於隱沒在牢門後面。謝滄客叫道:“小兄弟,我們吃飯,別理他!”蕭靖斟了滿滿一碗白飯,就著菜餚,先喂謝滄客吃了,自己方才坐下吃。兩人吃罷晚飯,又聊了一些武林中發生的大事。一名白雲宗弟子下來收拾了碗筷,復又出去。
謝滄客眼看著那人遠去,忽然壓低嗓聲道:“小兄弟,你過來!”蕭靖依言走近了幾步,道:“謝前輩,你有何吩咐?”謝滄客道:“老夫已時日不多了。為了本教嫁衣神功不至失傳,現將心法傳授於你。他日,你若能逃出此地,當將心法轉授於小女。你可願意幫老夫這個忙?”蕭靖抱拳道:“謝前輩,你老既然信得過在下,在下敢不盡力而為?只是不知令愛閨名,如今寄身何處?”
謝滄客道:“小兄弟,你俯耳過來!”嘴唇翕動,將嫁衣神功心法輕聲告訴蕭靖,隨即又板著老臉,喝道:“小兄弟,你可要記牢!嫁衣神功心法事關本教興亡,不可輕易洩於他人。”蕭靖朗聲道:“前輩放心!蕭某便是粉身碎骨,也不會向他人洩露半句。”謝滄客頷首道:“那就好!”抬頭看著天窗外的那彎瘦月,神色忽地變得異常寥落,長吁一聲,道:“你一定感到很疑惑罷?老夫一生鰥居,怎麼會有個女兒?”蕭靖道:“晚輩心中確有此一惑。”
第八回:硝煙漫漫吳宮樹(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