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時。周氏就被一個管事娘子叫了起來,說是已經找著了,就在原來四房的慶和堂的一間舊屋裡。
周氏心說確實是個能躲的,那裡空置了多年,平日裡根本不會有人去,便急著讓管事娘子把人帶上來。
那娘子面色一暗,附耳與周氏道:“拿了腰帶懸了梁了,尋到的時候,早就斷氣了。”
周氏一聽。面色亦是一沉,到底是出了人命的事,便急急趕來慶榮堂這裡,結果在敲門時遇見了被送回來的臻德幾人。
這種事情,輪不到臻璇這樣的小輩發表什麼意見。只能低著頭聽,可心中的一番計較總是少不了的。
幾位爺出了事,阮媽媽難辭其咎,心慌之餘跑出了慶榮堂倒是不難解釋。門房因為上一次張婆子大鬧的事之後管得格外嚴了,出入都要有憑證,阮媽媽出不去,又不敢遇到人,越走越偏去了慶和堂也不奇怪。
可為何要懸樑呢?
阮媽媽跑了,不就是想免受責罰嗎?那選擇死亡不就是自相矛盾了嗎?
當真是躲不過,回來磕頭謝罪,只要臻衡、臻循能好起來,阮媽媽即便不能再做臻循的奶孃,央求太太們給了粗使的活便是了,何必自盡?
臻璇偷偷去看屋裡人的面色,這些事情,她既然能想到,這些老太太、太太自然也是想到了的,為何就沒一個人吭聲?
這般細細一打量,臻璇才留意到姜老太太陰鬱的面色,心下一驚,暗道無論過了多少年,一聽見慶和堂,姜老太太的心裡總是有疙瘩的。
姜老太太亦是明白旁人的心思,知道她們在等自己說話,便陰沉沉問了一句:“當真是自己吊上去的?”
周氏的臉白了白,道:“四叔母這話是什麼意思?侄媳婦聽不懂。若非阮媽媽自己吊上去的,誰還跟她這般深仇大恨的,要害死她呢?”
阮媽媽是跟著二房一道回來了,在甬州無親無故的,哪裡會有仇家。二房回來也不過小半個月,阮媽媽又有什麼機會招惹了這麼大的事?
“依侄媳婦看,大約是阮媽媽曉得逃不過,又愧對了這一家上下的,心裡難過,一個想不開,就……”周氏說到這裡,長嘆了一口氣,道,“現在,也只能等臻衡醒過來,再問一問阮媽媽為何會走開吧。”
屋裡氣氛正是凝重的時候,採梅進來輕聲詢問,說廚房裡臻珧準備了一些酒釀羹,是不是拿上來填填肚子。
這天從中午起,各人都吃得少,事情卻是這般多,到了半夜,肚子確實有些餓了。
段氏做了主,讓採梅送了上來,道:“熱騰騰的,喝了暖了身子,沒事的便去睡吧。”
臻璇不願意去睡,喝了半碗就跑去西屋了,季氏的那碗還在桌上放著,她端了過去,道:“娘,喝幾口吧,您要是累病了,我和弟弟怎麼辦?”
季氏一聽,眼睛一紅,又要落淚,將臻璇摟到身邊,喃喃著:“娘可捨不得你們呢。”
臻璇吸吸鼻子:“弟弟也捨不得我們的。”
季氏重重點了點頭,一口一口把酒釀羹喝了,又去看臻衡,一張小臉燙得發紅,呼吸也很重。
季氏偏過頭,告訴自己不能一味地傷心了去,便把外頭的事問了一問,聽到臻德病倒了的時候,忍不住嘆息一聲,待聽說阮媽媽懸樑沒了,又是一陣出神,道:“不會吧……”
盧媽媽下午時被挽墨拉著歇了一會。現在精神比季氏好些,她正好進來,聞言也是一怔:“不像啊……”
“什麼不像?”臻璇回頭問道。
盧媽媽給臻衡的額頭上換了一塊布條,道:“十一爺與十三爺玩得好,因此奴婢和阮媽媽也算熟悉。阮媽媽是北方人,家裡還有一雙兒女,女兒六歲,兒子四歲。那兒子是遺腹子,為了養活孩子,才賣給了我們家做奶孃。孩子交給一房親戚帶著。她待十三爺是好的。可也掛念著親生的那兩個。就想著多存些銀錢給他們捎回去。她這一死,那兩個孩子豈不是沒人管了,一年半載沒有銀錢帶回去,親戚家也不富裕。只怕也吃不好穿不暖了。阮媽媽便是顧念著兩個孩子都不會如此的。”
臻璇聽完,對那兩個孩子心生了幾分同情,寄人籬下的日子有多難過她是品嚐過的,以後沒有了阮媽媽的銀錢,也不曉得能不能好好養活大。
猜只管猜著,卻沒有拿出一個結果來,家裡死了一個奶孃這樣的事,也不會去衙門裡報,只好就這麼等著。看臻衡醒來之後能回憶起些什麼。
天不知不覺之中已經亮了,馬老太太依舊沒有起來,只讓錦澄過來說了一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