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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宗規矩在這裡,你媳婦不喝茶,就是個外室,你愛養就尋個院子養著,別讓他們踏進家裡來一步。”九老爺說完,拱手與周氏道,“六嫂,給你添麻煩了。”
周氏頷首,倒也贊同九老爺的意思,她不會逼著任氏喝了這杯茶,那這婦人孩子,也就是做外室養了,就算是個兒子,也不可能認祖歸宗。
臻瓊聽完了,撇了撇嘴,道:“三嫂性子是不好,但想想她這十多年過得也苦,三哥哥一回來就唱這麼一出,她定然不會喝這茶。”
“用三嫂的話說,她那點臉面早就沒了,也不稀罕做個賢妻。”臻璇說完,心中唏噓,搖了搖頭。
直到了四月清明時,臻璇回裴家添了香,慶和堂裡依舊沒鬧出個結果。
九老爺不鬆口,梅氏不插嘴,任氏關起門來不理會,反正她看得出來,周氏那兒是依著她的,她自己又有兒子。也不稀罕庶子,肖姨娘難得和任氏站了一邊,湛哥兒該幹嘛幹嘛。只當那些人不存在。
讓家裡緩和了不少的是,一封臻律的家書送到了。
曹氏捧著信來來回回反反覆覆看了無數遍。又跪在馬老太太的靈前細細唸了一遍,大哭了一場。
臻璇也看了信,大軍已抵京師,這場拖了三年多的戰事總算快到頭了。
鄭老太太翹首企盼著,可等到了六月十六日做壽之時,依舊沒有結束。
年紀大了,更是想念晚輩,鄭老太太牽掛夏頤卿。連生辰都過得沒什麼滋味。
月末時鄭氏染了些風寒,中饋事務全部落到了臻璇身上。
臻璇每日一早聽婆子娘子們回話,安排各項事情,有時到了下午都不得空,陪孩子的時間自然少了很多。
不過忙碌有忙碌的好處,沒有工夫想東想西,倒是踏實。
難得尋到了個清淨的下午,曦姐兒和昀哥兒都在聽風苑裡,天一院裡格外安靜。
臻璇有些犯困,只是屋裡悶熱。瞧著外頭日頭不大,又有些起風,便讓人把榻子挪到了院子裡的葡萄架下。
手中一柄象牙扇。精工妙筆畫著豆蔻少女撲螢火,臻璇打發了一眾丫鬟,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另一隻手中捏著一封信。
那信是十來天前送到的,臻琳工整漂亮的字型寫著讓人期盼的話語。
京城之中,景和帝*,大軍入城,一切將定,不用多久。詔書會通告天下,而夏頤卿在京中停留數日之後。就會回甬州。
這麼一想,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情了。
扇子不動了。臻璇迷糊入睡。
她做了一場夢,很長很久。
夢裡,她似乎見到了很多年前,裴家大宅裡,姐妹們一道唸書、做女紅,歡聲笑語一片,她和臻琳總是竊竊私語,臻琪好奇地湊過來,卻不明白她們在說些什麼。
她們一塊去踏青,傅凌遙的黑鷹鷂子飛得那麼那麼高,直到變成了一個黑點,再也瞧不見了。
一襲紅衣的傅凌遙變成了火紅嫁衣的鬱惠、臻琳、臻琪、臻瓊,到最後成了臻璇自己……
那些夢的最後,化作了夏頤卿的面容。
那些舊憶一旦泛起,就再也合不上了。
夢中,是她曾經紅袖添香,這些年她整理過夏頤卿的書房,在一本書中夾著一張畫像,是她捧書小憩模樣,她甜著膩著拿指尖跟著那線條細細勾勒,感受著他的筆觸。
那些情意綿長的日夜,一股腦兒地湧進腦海裡,他們交握著彼此的手,沒有誓言沒有承諾,可臻璇知道,他會一直這麼牽著她,風浪也好危難也罷,一起一步步走過去……
漸漸入夜了,八月末的晚風已經有些了涼意。
挽琴從屋裡取出一件披風,輕手輕腳替臻璇蓋上,又小心翼翼退開,不敢驚擾了臻璇的美夢。
日頭已經很低了,斜陽在地上拖了長長的影子。
“母親,母親!”曦姐兒的聲音從遠及近,腳步飛快,打破了這一院子的安謐。
臻璇睜開眼睛,伸出雙手把飛撲而來的曦姐兒抱到了懷裡,取出帕子輕輕替她擦拭額上薄汗。
曦姐兒笑得開心,扭頭指著天一院正門,道:“母親,父親回來了。”
臻璇一怔,順著曦姐兒的手望出去。
懷中抱著昀哥兒,夏頤卿走了過來。
目光相觸,臻璇眨了眨眼睛。
他依舊是她剛才夢中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