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六老太爺是二甲第五名,留京入了翰林院,做了一名編修,品級雖然不高。卻是升官拜相的正經路子。多少學子求都求不來的機會。
同年秋天。鄭閣老告老還鄉,臨行前又誇了六老太爺幾句。
皇上很少見鄭閣老如此賞識一個人,對六老太爺的印象更深了。
若說為何才過而立之年的六老太爺能做到二品吏部尚書之職,與鄭閣老的賞識和鄭閣老歸田後鄭派官員的扶持是脫不開干係的。
而鄭夫人的丈夫鄭學士便是出身於鄭閣老的這個鄭家。鄭學士的祖父與鄭閣老是親兄弟。
段氏聽到這裡恍然大悟,原來竟然有這樣的淵源。看鄭夫人的神情,只是在講述一樁陳年舊事而已,沒有一絲一毫誇耀甚至是要裴家人感激的樣子,段氏笑著道:“夫人不說,我還真是一點也不知道呢。”
鄭夫人笑容可掬,語氣柔和:“那麼久以前的事,若不是裴尚書過世,閣老在家中唸叨了幾句。我們小輩也不會曉得的。”
臻璇聽了這些往事,見鄭夫人正看著自己,便回應了一個笑容。
鄭夫人又嘆了一聲英年早逝的探花郎,把臻璇叫到身邊端詳了一番,道:“瞧著就是個聰穎的孩子。”又與段氏道。“我家裡沒有年紀相當的兒子,不然真要厚著臉皮求一求了。要是有好姻緣,我替她保媒。”
段氏掩著嘴笑了,連到了幾聲客氣。
臻璇微紅著臉福身行了禮,才退到了臻琳身邊。
晚飯前從莫大人府上出來,到裴家正巧是吃飯的時辰。
等吃完了飯,都散了之後,段氏與大老爺說了今日去莫家的經過,又提了鄭夫人說的往事,結果這事是連大老爺都沒聽說過的,唸了幾句巧了。
大老爺起了心思,又給段氏添了一段。
當年的聖上在還是皇子的時候,母族並不強勢,只因先帝喜歡,又頗有治國之氣,依靠著鄭閣老及幾位老臣的輔佐最終登上了皇位,也因此他對鄭閣老格外看重。
鄭閣老若是在歸田前提過六老太爺,那以皇上的性格,六老太爺步步高昇也是常理。
大老爺只說了這一些就停住了,後面的一句話被他嚥到了肚子裡。
歷史是相似,如今的七皇子也是這樣。
可這些事又不是能夠輕易說清楚的,誰知道七皇子會不會和皇上一樣,依靠著皇上的喜愛和幾位重臣的支援,在奪嫡戰爭中脫穎而出成為最後的勝利者。
另一邊,臻璇回房燙了腳,聽挽琴說了些今天在莫大人家裡聽到的事。
挽琴與莫三奶奶陪嫁的幾個丫鬟相熟,自然是被她們請去在一塊待著,說了不少的話。
可那些丫鬟都是機靈的,能說出來與挽琴一笑的都是後宅小事,叫人聽過笑過也就罷了,挽琴也是個口風緊的,曉得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這一點臻璇完全不擔心。
燙過了腳,臻璇上床歇下,挽琴端了水出去,桃綾替臻璇掖了被角,吹了燈歇在了軟榻上,今夜是她值夜。
夜裡半夢半醒,臻璇翻了一個身,迷迷糊糊地做起了夢來。
夢裡有桃花,有人手持桃花枝,笑容莞爾,眼底波光流轉,彷彿是春日裡落入一片花瓣的清池,在微風中那花瓣在水上蕩著,一圈圈漣漪散開,攪動心頭,再也停不下來。
微風吹起的花瓣還落在了眉梢,若能對鏡自照,也會沉迷於那一抹嫣紅。
耳邊似乎聽見了誰說話的聲音,講述著“桃妝”……
猛得睜開了眼睛,臻璇才恍然察覺,枕頭溼了一小片。
無聲輕嘆溢位口。她記得顏慕安最後和她說過的話,是那句“不能替你畫桃妝了。”
那時的心情在聽見莫三奶奶的那句話時被完完全全勾了出來,只是那會兒是壓著忍著,到了午夜夢迴時,才是迸發出來。
那個曾想替她畫桃妝的人,大約這一生都不會提起筆沾上胭脂替誰化妝了。
除了嘆息,還能如何?
臻璇明白自己已經坦然接受了,只是偶爾聽人提起那些相關的事,會有那麼一點心痛,即便再過五年十年。也是如此。她寬慰自己。這大約也是人之常情吧。
對於顏慕安。究竟是何種心情,臻璇說不清楚,也許就和那在一陣春風之中,滿開的桃花散開一般。不知飄向何處。
輕輕吸了吸鼻子,閉上眼睛。
也許只是被桃花迷亂了雙眼,也許遺憾多過歡喜,四季輪轉,踏過了春天的花叢,夏季亦會有美好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