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為難了。”
這樣的回答是顏慕安沒有意料到的,他的雙眸一暗,聲音裡滿滿都是無奈:“從小到大,我都以為只要是我想要的,總是能得到的。就算偏安一偶,我也一樣是世子。只是,現在我終於知道,我僅僅只是世子,我不能隨心所欲,也要揹負起一個世子需要揹負的一切。就算京城裡不管我的婚事,我上頭依舊有父母長輩。我無法做主。再覺得挫敗也沒有用,父母之命,我反抗亦無力。”
臻璇垂下了眼簾,從認識顏慕安到現在三年多,她的記憶之中,他從沒有出現過這樣的神情,帶著挫敗,帶著落寞。
“你會怪我嗎?”顏慕安的聲音飄得很遠,空靈得彷彿不在身邊。
臻璇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搖了搖頭:“我不會怪你。也不會去恨三姐姐。是我輸了。輸得徹徹底底。”
臻瑛豁出去了一切,賭上了她的所有,即便是讓馬老太太傷透了心,臻瑛都拼了。
而臻璇她。從頭到尾都沒有那樣的決心。
去年此時此地,竇家兄弟經過的時候,顏慕安擋在了她的身前,她亦蹲下身躲藏。
那時候的小心翼翼,如今想來卻有後悔,是不是那時候沒有擋住會比較好,是不是早一點和顏慕安連在一起會更好?不是姻親家的表妹,而是彼此傾慕之人。
即便是到了現在,她也沒有毀了名聲都要和顏慕安在一起的勇氣。又何必去怪顏慕安的無力反抗?
父母之命,終究是壓得他直不起腰來。
除了認輸,除了妥協,還能如何?
臻璇說得很平靜,仿若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一般。可顏慕安知道不是,他在臻璇的眉角尋到了哀傷。
有那麼一瞬間,顏慕安抬起手想去觸碰,用指尖去摩挲,就像他從前想的那樣,在那眉角處畫上一片桃花。
輕嘆一聲,顏慕安笑著搖了搖頭,只是那笑容裡只剩苦澀:“我還記得那一年,你一身桃花襦裙,我曾想替你畫桃妝,卻是再無機會了。”
僅僅只是這麼一句話語,便讓心中努力壓抑著的傷心滿溢而出,如決堤江水,如破繭蝴蝶。臻璇偏過頭,想隱下眼中淚水。
她記得他說過的桃妝,用春日裡盛開的桃花細細研磨,製成桃色胭脂,點於眉梢上,畫出花瓣模樣,彷彿那桃花花瓣不經意間落在了那兒,人面桃花。只看一眼,就覺得回到了春日,連腳步都沾染了香。
那般精緻的妝容,跟著幾乎到手的婚事,一併飄散在這一場春風之中。
顏慕安的手終究只是停在了空中,看著桃花飄落掌心,他喃喃道:“我以為我能握住這一片桃花,卻是一夜之間桃花雨下。我不是一個值得託付的人,我除了接受父母的安排之外,沒有別的辦法。”
臻璇轉過身背對著顏慕安,在她的眼前,是成片的桃花林,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裡沒有哭腔,道:“三姐夫,我會記著你的話,會找到一個能替自己做主的人。你放心,我會好好的。”
顏慕安在聽到那句“三姐夫”的時候身子晃了一晃,他很想伸手去握臻璇的手讓她轉過身來,他很想說他知道臻瑛做的事他待她除了父母之命再無其他,只是,最終他還是垂下了手臂,看著臻璇消失在桃花林深處。
等離開得遠了,眼淚再也抑制不住,臻璇蹲下身掩面痛哭,緊緊咬著嘴唇,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那些陳年舊事,那些記憶一旦翻開,就再也難以合上了。
她記得那一年的城外驛站,她偷偷掀起了簾子,見到了那個青蔥少年,笑容親切,聲音如水。
她記得第二日小道相遇,他無心失禮,笑容之中添了幾分抱歉。
她記得那一年的季家後院,他攔在她之前揚手打了穆五娘。
她記得那一年鬱惠出嫁,他一身品紅,長髮束起,望著她彎著眼笑了。陽光將衣角鍍上了一層金邊,連五官都柔和了,他的笑容如同春日午後的和煦清風,讓她忘了移開視線,就這麼靜靜望著。
她記得那一年的傅家別莊,他的雙唇之間溢位的吹葉之聲,輕快得讓她紓解了心中煩悶,提著燈籠走在前頭的身影,一直側著半個身子,直到露水打溼了衣角。
她記得那一年的晚楓亭前,他握著那隻她親手繡的荷包,輕笑著說已經戴上了就不還了。
她還記得去年在這裡,他折了一段桃花枝,與她說著桃妝。
一切的一切,臻璇都記得,只是記得又如何?那一些往事還在記憶裡,而那個人,就要與她再無關係了。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