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身邊最得力的陳嬤嬤是直接去了夏府報信的,在別人看來,兩姐妹是放下心結了,但臻璇自己清楚,她和臻瑛的關係不是這麼簡單能說明白的。
也不需要和臻珧說明白。
“比如說?”臻璇挑眉,反問臻珧。
臻珧一愣,緩步走到院子中間,眯著眼睛看天空:“今兒個日頭真的不錯,是個曝曬東西的好日子。”
話中有話,臻璇也不是愚的,怎麼聽不出來:“原來如此。”
原來從那時,臻珧心中就有疑問了,明明是這麼難以置信的事情,她卻是信了的。
那年臻瑛和臻璇從慶榮堂回到慶安堂時,桃綾正在曬東西,其中有不少小臻璇手繡的帕子,臻珧就站在一旁,看了很久。
只那一次疏忽,臻珧便察覺到了不對勁,即便臻璇後來努力模仿了小臻璇的針腳,還是有了蛛絲馬跡。
直到有一日,臻珧意外地看到了慶福堂裡莫妍留下來的一些東西,那一刻的震驚害怕她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忘記,她看了好多異志、夢語,花了好久才漸漸接受了,甚至是好奇著期待著。
沒有和任何一個人說,一旦說出來會被當成瘋子的那個是她,臻珧也不跟臻璇求證,便是問了,臻璇難道會承認嗎?
到了這一刻,臻珧反倒是敢問了:“我只是想知道,要怎麼做,才能有這樣的機會。重頭再來一次的機會。”
出身不是她能選擇的,她也不想要一個這麼難堪、尷尬的出身,她存在的本身就是父親年幼荒唐的證據,是家中醜聞,比臻環那樣的庶出姐妹更抬不起頭來。
從小到大,除了努力討人喜歡,臻珧想不出其他辦法,她費心伺候姜老太太,得了她憐憫疼愛,卻依舊是張氏的眼中釘肉中刺,而她的祖母小事上幫她周旋,大事上一直順著張氏。
小小的她太不起眼了,為了讓長輩們留意到她,讓下人們覺得她好相處,臻珧必須要做很多事情。
最初是十六老爺夜歸一不小心叫樹枝劃破了衣袖,臻珧親自替父親縫補,針腳算不上縝密,也得了姜老太太幾句“有孝心”的誇讚;
後來是院子裡司花丫鬟做錯了事,她正巧經過,忙著說了幾句好話,那丫鬟便感恩戴德,逢人就說九小姐菩薩心腸;
她習慣了去做“好人”,做“好事”,可那哪裡有那麼多事情等著她去做?漸漸的,她學會了自己創造機會,甚至到了最後,在這樣的機會里,她竟然找到了一絲樂趣。
看別人著急,看別人焦慮,讓那些人跟小小的臻珧一樣無措、惶恐,其實也挺有意思的,不是嗎?
平日裡冠冕堂皇的一個個,私底下一樣有告不得人的秘密,那些事情遠比她那爬了床的姨娘更齷齪、更丟人,但那些被深深埋在了土裡,而她,卻被永遠曝露在日光下,每一個看到她的人,都知道她見不得人的出身。
臻珧喜歡去挖掘秘密,即便不能說出去,也能讓她感覺到一些公平。
只要對自身無害,臻珧不介意多一些樂子來讓她壓抑枯燥的生活豐富起來。
臻珧在長輩面前隱藏得很好,可再好,也換不來一個好的將來,原本還能寄希望於永涼王府,卻被臻璇和臻瑛聯手堵上了路子。
姜老太太說,張氏不管她的婚事,做祖母的肯定會管,族中也有些了想法,要替她說一門親事。
臻珧聽完只是沉默,比起那樣一門親事,她更想知道怎麼還能重頭再來一次。
沒有見不得光的出身,不用費心機不用瞎折騰,甚至是沒心沒肺的就能換來全家人的喜歡,那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臻璇暗暗嘆了一口氣,她從臻珧的面上清清楚楚看到了“逃避”。
人生之事,逃避何用?逃避了這次人生,寄希望於重來一次,真的能夠改變嗎?
臻璇經歷過一次,她知道其實真正需要改變的不是出身、而是自己。
直面一切,而不是隨波逐流。
如果在她還是莫妍的時候,她就能懂得這一些,即便是在邵家日子辛苦,即便是新婚夜臻徹轉身離開,在之後的兩年裡,她也不會把日子過成那樣,走入一個死局。
而在重生成臻璇之後,要是她還如從前那般,別說什麼永涼王府,也別說什麼皇商之家,她連在自家姐妹之中都尋不到一個立足之地。
臻珧努力過,卻是用錯了方法,到現在她心灰意冷。
“你怎麼知道,重來一次的日子肯定比現在等著你的日子強?”臻璇說完,瞥見秦嬤嬤笑著來尋她,她便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