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與何老太太做了半輩子婆媳,自是最曉得她的脾氣,聽了之後就覺得不妥當,又細細問了幾句,待曉得是城郊那個王家女時,頓時怒不可遏,大罵著把人轟了出來。
何老太太大吃一驚,她以為老祖宗不會知道那些芝麻爛穀子的事,王姓也是大姓,這才把城郊王家說了出來,哪裡曉得老祖宗竟然是聽過那件事的。
老祖宗氣壞了,當年甄家和王家對薄公堂,鬧得滿城風雨,便是內宅女眷又有幾個不曉得這事。在傳聞之中,那王家女模樣尚可,品行也無差錯,女眷們提及,總是覺得可憐可惜,這一輩子只怕就這麼毀掉了,可要叫哪一家抬了她回去,這是在拿自家子弟的性命作賭,那是誰都不會答應的。
夏家不是短了吃穿的人家,別說是甬州城,便是在整個朝廷,除了那些官宦世家,行商人家裡頭,比得過夏家資本的能有幾家?
為了孫媳婦有好看的嫁妝,竟然要去娶一個背了剋夫罪名的女子進門,這般行事,怎麼能不叫老祖宗生氣呢。
臻璇聽了這些,不由撇撇嘴,往收著自個兒嫁妝冊子的箱籠瞧了一眼,道:“嫁妝再多,那也是媳婦的,婆家動不得分毫。只求送嫁妝踩花堂那一日風光,二叔祖母當真是……”
夏頤卿抿了一口茶,沒有多說。
臻璇見他這般應對,心裡咯噔,莫非何老太太真的做過向媳婦嫁妝伸手的事?
這話臻璇只能暫時在心中想一想,不能開口直接問夏頤卿,即便是問了,這種事關係到長輩名譽,與別的事不同,沒憑沒據的流言蜚語是不好亂說的。
晚上去聽風苑裡用飯,夏頤卿把打聽來的事與鄭老太太和鄭氏一一說了。
鄭老太太聽得直搖頭,嘆息道:“她這又是什麼事兒!別說老祖宗生氣,便是老六媳婦那個軟面脾氣,要是知道她婆婆是這麼算計她兒子的,只怕也要撲過去拼命了。”
鄭氏沒有應聲,她明白婆媳相處不易,鄭老太太是她親姑母才好一些,屏翠園裡何老太太這個脾氣,哪個媳婦不脫層皮。
剛嫁進來的時候,張氏偶爾還會與鄭氏吐些苦水,但隨著兩位老太太積怨加深,張氏一來怕何老太太不滿,二來她的情況與鄭氏並不相同,也就漸漸少提了。
鄭氏那時候安慰過幾句,也把孃家時母親提點她婆媳相處的話搬了出來,其中有提過,等熬到婆婆年紀大了,脾氣也就好一些了。可照現在看,何老太太都是有了曾孫的人了,這不著調的脾氣是一年比一年更厲害了。
鄭老太太似是不願意再多提何老太太,擺了擺手,道:“她不是病了嗎?病了也好,躺著消停幾日,也免得一家老小都不太平。”
屏翠園裡那些不好拿到檯面上來說的事情,後幾天裡,臻璇還是斷斷續續曉得了一些。
陳媽媽和高媽媽是臻璇的陪房媽媽,僕婦們少不得與她們拉拉近乎,偶爾便會說些主子們的閒話。
有老僕說起過,張氏當初進門時四十抬嫁妝,何老太太借了不少名目要張氏拿自己的嫁妝銀錢來補貼,到了現在,剩下的怕是不多了。張氏脾氣軟,不敢跟婆母起衝突,便認了。
臻璇正在做女紅,手上針線不停,嘴上道:“六叔母嫁妝少,二叔祖母拿不到什麼,大嫂那兒了,她可又打過主意?”
高媽媽笑得有些尷尬,這些實在不是什麼好事,叫她一個不相干的人說來都臊得慌,也不曉得那位老太太究竟是怎麼想的。她乾咳了幾聲,道:“大奶奶性子最是溫和知禮,陪嫁也不少,奴婢是聽說,二老太太開口提過幾次,大奶奶全當沒聽懂,不吱聲,二老太太生氣,可事後一打聽,似乎大奶奶的那些東西全叫大爺收走了,二老太太不好向大爺開口,也就作了罷了。”
臻璇聽到這裡停了手上活計,想到認親那日直直就開口向老祖宗討首飾的夏黎卿,粗想還覺得此事大抵就是如此了,可後來又一琢磨,反倒是品出些別的滋味來。
夏家二房除了領公中份例之外,另有生意,雖比不得夏頤卿經手皇家生意那般風光,卻並不缺錢。夏黎卿手頭寬鬆,他不需要也不像是那種會去動媳婦陪嫁的人,之所以會傳出那樣的話來,恐怕是因為他們兩公婆都不願意叫何老太太拿了東西去,這才編出那樣的推托之詞來。
臻璇印象中的楊氏端莊、大氣,一向對夏黎卿體貼細緻,從不拂逆,想出這種主意的應該是夏黎卿了。
雖是從這些流言之中少許弄明白了一些屏翠園裡的事,但這些事都不是能掛在嘴邊的,臻璇聽完後不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