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下午,夕陽從那魚肚白的天際中擠出,斜斜地向蒼茫的遠山靠攏。二人所停之地,一棵桔樹上,老藤纏繞,一隻寒鴉站在上面“刮刮”地叫著。遠處一條小溪,上橫一竹橋,旁邊孤零零的立著一間茅屋。
凌如風舉目遠眺,恍惚間,覺得似乎在什麼時候來過此地。
低頭一想,原來他雖出身中州武林世家,幼時也習詩書。此時不知不覺的,竟進了馬致遠(天淨沙)詞所描繪境界,忍不住吟道:“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想那斷腸人在古道西風中,還有一匹瘦馬。而自己夫妻,一世英雄,此時卻為人所迫,不但連瘦馬也無一匹,且腰無半文,唯一的愛女,又落入那令人談虎色變的平都鬼怪之手。凌如風一雙豹眼裡,頓時滴下雨滴英雄淚。
見丈夫神色悽然,凌波仙子勉強收住淚,嘆道:“此事,皆怪妾當初不該阻攔你毀掉這一部琴,以至出來,受這萬般苦楚不說,還帶累咱們青蟬……”
說到這兒,兩行清淚,又流了出來。
凌如風咬牙恨道:“不知這託鏢之人,倒底是何居心?咱自接這琴後,中原黑白二道,無論朋友敵人,齊皆來攔截咱們。如今看來,咱中州鏢局幾世英名,就要栽在這枝鏢上。天!天!天!凌某前世到底造了何孽,讓咱今生,受此磨難不說,且帶累一家……”
見他煩惱,凌波仙子忙收住悲慟之心,勉強笑道:“如風,事已至此,著急也不是辦法,還是想想下一步怎樣走才是!”
凌如風悽然一笑,道:“夫人之意,下一步該怎麼走呢!”
凌波仙子低頭想一想,道:“依妾看來,咱們得分開而走了——一人前往平都,設法先穩住鬼聖以救青蟬,一個攜琴前往蜀南,將這枝鏢交與那聖手書生,以保咱鏢局信譽。然後,向聖手書生講明此琴真相,求他相助,南夢北凌,想聖手書生在南方,說話比咱們管用得多。如他出面,或能鎮得住平都那老鬼……”
凌如風想了一會,搖頭苦笑道:“咱們二人結伴而行,也沿途遇兇險。如若分開,勢單力薄,恐怕更危險……”
凌波仙子急道:“除此之外,難道還有更好的辦法麼?這樣縱有風險,只要能救青蟬兒,也顧不得了!”
凌如風道:“此去平都,只須兩三日便可到達。但到蜀南戎州,縱是順利,也得近月才行。只怕時間上來不及,那老鬼一變臉,蟬兒那方就吃虧了。依老夫之意,不如咱們齊去平都將蟬兒救出再說!
此話正中凌波仙子之意,剛才未這麼說,只因顧及鏢局聲名,怕丈夫為靈蛇怪手那“為一己之私,與魑魅交易”之言困住,丟不下面子。如今聽凌如風一說,忙道:“如此甚好,咱們快走吧!
說著,將琴囊往背上一背,邁步欲走,凌如風忙搶過,道:“夫人剛才急火攻心,身體虛弱,還是我來吧!”
凌如風將琴囊背好,才上路,猛聞後面道上,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夫妻二人急回頭一看,卻是武當三劍,正策馬而來。
原來雲中子與三才劍,在林中吃了那魔琴大虧後,同在場諸人一樣,皆認為那怪異至極的琴聲,乃凌如風夫妻所帶之琴發的,皆畏懼不敢追來。
武當四子在山道上,與水鏡上人翻臉而走之後,路上商議,由師叔雲中子暗中跟蹤二人,其餘天地人三劍,回武當山稟告西門掌門,以圖定奪。
不想,雲中子找了很久,也不見凌如風夫妻,而這回武當山報信的三才劍,卻在這荒蕪的山道上,巧巧遇上了。
三才劍原低頭急馳,未注意前面之人。及走近了,方才發覺前面二人,竟是凌如風夫妻,心下害怕,想躲開已是來不及。
為首的天劍一見,急對人、地二劍叫道:“快,三人齊上,纏住背琴的凌如風,不讓他有彈琴的機會!”
話未說完,快馬已至凌如風身後,天劍長身一躍而起,在空中將手中長劍,往凌如風頭上就是一劈。
凌如風回頭,剛看清來者是誰,就被天劍凌空一劍劈來。不待多想,一式“驚鴻掠影”,倏地跳開。還來不及拔刀,地、人二劍已同時從馬上躍起,兩支長劍,齊刺向凌如風身上兩大要穴。
一被對方佔了先機,凌如風頓時被逼得手忙腳亂。左躲右閃,好容易拔出刀來,一式“金蛇狂舞”,勉強將三劍頂住,方喝道:“凌某與武當之人無冤無仇,三位道長一言不發,便施毒手,倒底是何意思?”
三才劍仍是一言不發,趁凌如風